聽到吳家東院破敗的消息之后,周瑩馬不停蹄趕回了從前居住的大院。從前的東院是涇陽數一數二的建筑,是財富與豪華的象征。而今,她一路穿堂過屋,看到的這個家卻是冷清蕭瑟,門可羅雀。??
樹倒猢猻散,這個時候大部分丫鬟都走了,只有吳聘房里的這幾個人留了下來。周瑩找到了病痛中的婆婆,得知吳蔚文的后事也已經草草辦過。可憐吳蔚文生前一世英名,卻走的如此不明不白。張媽難得看到有人回來,就勸說周瑩別走了。可周瑩想起此前被攆出去的事情,還有些猶豫。
這時,楊管家也來辭行,經過這場大難,他已經心灰意冷。在周瑩的追問下,楊管家把之前血竭假貨突然出現、胡掌柜做偽證的事情都告訴了周瑩。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個軍需案是有冤情的。
周瑩也相信公公的為人,不想他死的如此冤屈。她向來直率沖動,抬腳就到了知府衙門擊鼓鳴冤,寧愿挨下二十殺威棒的打。趙白石認出了周瑩,卻說現在已經是最輕的處罰,如果再鬧就會是全家流放的后果。周瑩還想分辨,卻被拖到了衙門外,正好碰到王世均。
王世均滿臉鄭重地拿出一樣東西,那精致的盒子里裝的正是式義堂大印。原來,這一個月來的用度經費,都是吳蔚文留下的。也是他授意王世均這么做,保護兒媳和未出世的孫子。這時,周瑩才明白過來,看似最無情的驅趕竟然是最無言的保護。她更加驚喜的是,自己和吳聘居然有了一個孩子。在這場生活的劫難中,愛情在冰雪中湮滅,終究還是留下來一絲念想和希望。周瑩從前搖擺的心意,開始堅定下來,想要好好守護這個孩子。而且,這個時候東院正是最困難的關頭,自己也必須頂起責任。
沈星移繼續做著跑街的累活兒,那天被周瑩教訓一通后,他干脆換了一種生活。每天早出晚歸,四處跑街,這種勞累卻充實的日子竟也沒有那么難。回到家后,沈星移累的癱在凳子上,卻還是興致勃勃的和娘說自己要當涇陽跑街之王。他從前是最怕吃苦的一個人,如今可以說是脫胎換骨了。
沈四海看見兒子懶散的躺著,正想開口罵人。沒想到沈夫人卻說,這個昔日最不聽話的兒子,竟然開始上進努力了。他不由心中生出許多憐惜,囑咐夫人給孩子蓋好衣服。
杜明禮來到沈府,沈四海忙不迭表達了自己的謝意。他本想拿一筆銀子表示心意,沒想到杜明禮竟然拒絕了這筆銀子,還說要讓他繼續接手軍需訂單,往后甚至還有后面的馬匹軍糧等機會。這份恩賜就像是天上降下來的機會,讓沈家有了成為涇陽之冠的機會,沈四海趕緊跪下來磕頭。
軍需案過后,趙白石升任西安知府,他的腦袋里還是想著要澄清吏治。而張大人卻告訴他要務實一點,多注意杜明禮的動向。杜明禮回程看到古月藥材行關門,說起胡存志不識時務,因為知道吳蔚文沒有陷害他所以想改口供的事情。如今,要不是杜明禮念舊情替他兜著,只怕胡存志不會被關著,而是被貝勒爺一刀砍了。
吳夫人跪在丈夫和兒子的墳前,絕望的啜泣著,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周瑩知道,女人都是有韌性的,只要給她一點希望,就能支撐很久。她鄭重的說起自己懷孕的事情,還說自己會硬著頭皮成為大當家。當初吳蔚文輾轉交給她的式易堂大印,正是大當家的象征。如今公公生前的信任與期望,就像一副沉甸甸的重擔落在了她身上。周瑩決意不辜負這份信任,好好撐下來。這一番話平緩有力,讓吳夫人恢復了些許生氣。是啊,這大難如同烈火一般收去了家里兩個頂梁柱的性命,可只要最新的生命還在,一切就都還有希望。
周老四來找女兒,卻聽到周瑩說自己不想走了。她想做好吳家大當家、重振東院,不讓吳聘死不瞑目。周老四聽著,柔腸百轉,也舍不得走了,想要留下來陪自己的外孫。
周瑩帶著式易堂大印,和王世均來到了六椽廳。吳家三位老爺鑒定過印的真假,問她的來意。四老爺聽說她要當大當家,第一個表示反對,轉頭就走。周瑩問二老爺和三老爺的看法,都被老謀深算的兩位老爺推脫掉了。
周瑩雖然面子上吃癟了,但腦子卻轉的很快。她想起王世均所說的話:吳蔚文在被帶走前把布匹生意給了二老爺,典當行歸三老爺,還有四老爺的欠款也免了。可按照吳家的規矩,沒有蓋印章,就不算數。
眼見局勢難看,吳夫人滿心慌亂,感慨式易堂大印毫無用處。以前吳蔚文在的時候,四院還能擰成一股繩。如今他走了,沒有了震懾的力量,那方大印再精致,也不過是個沒用的石頭。可周瑩早就見慣了世態炎涼,反而安慰婆婆這個印章可以當鎮紙、打賊人,還能要賬。她一張巧嘴很快就把吳夫人逗樂了,可眼下的難關還是要想辦法。周瑩仔細思量著,東院以后的生計來源就是那些沒蓋章的銀子了。所以,這些銀子必須要回來。
杜明禮拜訪沈家,拿來了“不需招標,不必比價”的軍需訂單。沈四海對這么好做的生意喜出望外,他沒想到自己苦熬半輩子的成果,都不如現在投入貝勒爺旗下的收獲。軍需案之后,陜西官場被重新洗牌,沈四海對于趙白石的升任頗有不滿。沒想到,杜明禮卻說趙白石立下了大功。沈四海忍不住好奇,問杜明禮為什么不去做官,卻得到一句沒興趣的回復。
沈星移這些日子忙著跑來跑去,已然習慣了在各鋪子里歷練的生活。這天,他為了準時送貨抄近路,不小心掉到了溝里,還被石頭割傷了腿。還好,貨品安然無恙的送到了。這在從前,沈四海真的不敢想象兒子會如此懂事。沈星移這段時間盡心盡力,各鋪掌柜的都贊不絕口。看著兒子曬黑不少,也瘦了很多,沈四海畢竟心疼。他就讓沈星移先回家洗洗,以后就到藥材行打雜。
沈星移滿身臟污,回家痛沖洗了個澡。恰好這時,下人說周老四回來了。這就代表著周瑩的下落也有了,他忙不迭拿著衣服就跑出去。還和以前一樣,沈星移與周老四痛快喝酒,肆意聊天。這時,沈星移這才知道周瑩已經有了身孕、還當了東院大當家。一向不正經的少爺聽完,悵然若失。她有了孩子,還要撐起一個破敗的家,能回到沈家的可能性幾乎是零。以后兩人真的會漸行漸遠了么?沈星移沒有答案,只能苦笑。
周瑩來到三老爺家,想要把典當行收回,維持東院的生計。可三夫人怎么可能吐出吃到嘴里的銀子呢?她說服三老爺不認帳,什么情分和義氣都不講。眼見要賬吃癟,周瑩卻沒有太過灰心。畢竟,從小在江湖的風浪里來來去去,什么樣的事情她沒經歷過呢?
回到東院,周瑩聽吳夫人說起了三老爺和柳氏的往事。她這才知道當年三老爺對夫人的癡情,所以三夫人說話才如此有分量。吳夫人聽說股份沒要回來,滿心慌亂,卻只能長吁短嘆。周瑩如今面對的是吳家東院的生計問題,如此現實殘酷。她不由自主的蹲下來思考對策,吳夫人卻說東院的規矩還要像以前一樣守著。
周瑩又來找四老爺,沒想到四老爺沒有太過分的賴賬,只是說要分期還。她想了想,沒有收回那些外債,而是直接蓋了式易堂的印。這個時候,她必須拉攏一切有價值的關系,才能拿回最值錢的股份。可在明面上,周瑩還是對四老爺堆著笑臉,說情分比錢重要。二老爺也沒有賴賬,同意把之前的契約拿回去。周瑩還是如法炮制蓋了章,請二叔來主持典當行的公道。
二老爺和三老爺因為這些甜頭,暫時調轉風向站在了周瑩這一邊。他們倆親自登門,來和三老爺說典當行股份的事情。三夫人始終不甘心,還想把股份留下,試探著說那式易堂的印可以扔了。二老爺三老爺面色不樂懟了回去,說吳家祖宗規矩不可破。周瑩想要回來的只有這典當行,她趁勢和三老爺約好下月交接賬務和貨品。只要能把典當行收回來,自己用心經營,以后東院的日子就不愁了。吳夫人雖然對于媳婦兒做生意有點犯嘀咕,卻也有了生活的期待。
沈星移在藥材行盡心盡力的干活兒,熟悉各項流程,突然聽到杜明禮來了,就去招待。兩個人隨意說起了將來捐官的事情,沈星移還有怨氣,說起了當初只是五品官職的吳聘。他的關心點都在周瑩身上,就順嘴說起來她現在的消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杜明禮這才知道東院還有人在,已然動了殺心。斬草不除根,對于小心謹慎的人來說是極大的禍患。
三夫人還想讓吳遇進東院,就帶了許多名貴補品來看吳夫人。她知道吳夫人容易心軟。耳根子也軟。可周瑩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就說自己已經有吳聘的兒子了,沒有過繼的必要。此前下毒謀殺了吳聘的三夫人沒想到,這東院的寡婦還頗有能耐,就想下手繼續害周瑩。畢竟,有這個女人在,唾手可得的家產就全沒了。
可不能明面上動手,三夫人就謀劃著暗地里的對策。她在丈夫面前梨花帶雨,哭訴自己被欺負的委屈,還說周瑩不僅瞧不起三老爺,而且有出軌的嫌疑。向來都是妻管嚴的三老爺,被幾句話挑起了怒火。
寶來傳遞假消息,故意通知王世均去見周瑩。夜半無人的空屋子里,王世均隨意喝了杯茶,沒有想到這茶水有問題。寶來又轉頭通知周瑩,說三老爺要見她。周瑩本來不放心,想著避嫌,可身邊有這個看起來靠譜的小廝在,應該也沒什么。。
周瑩跟著寶來一路走出別院,打開房門一看,床上坐著的卻是不省人事的王世均!寶來在外面扣上了門,可王世均已然被下了藥,朝著周瑩撲過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是怎么說都無法洗清的J情。周瑩心里咯噔一下,這個陰毒的計謀肯定還有后招!果然,外面很快就響起了三夫人的聲音。
就在周瑩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三夫人的聲音“恰好”響起來,二老爺也收到了密信趕來東院。這一對“有J情”的男女被綁起來,帶到了吳夫人面前。
用腳趾頭思考,周瑩也能明白,這次的事情一定是沖著自己來的。她現在必須冷靜,要先找寶來對質,找到對方的漏洞才好反駁。沒想到,寶來趁機把從前沈星移來別院“鬧賊”的事情,安插到了王世均身上。吳夫人那天本就存了疑影,這下就更多了三分懷疑。
孫掌柜也趁機說起,從前王世均來典當硯臺的事情。這件事太過隱秘,除了死去的吳蔚文、吳聘父子,知情的就只有孫掌柜、三夫人和寶來,就連吳夫人和周瑩都不知道。如今,這件本就是受吳聘命令所做的事情,竟被拿來指證王世均有偷盜嫌疑。
周瑩知道,這份嫌疑往大了說,就可以連那方式易堂大印的來路,都能歪曲成兩人暗地茍合的證據。她大聲喊著王世均,想叫醒他起來反駁。可王世均有所意識時,口中喊的竟然是“瑩”這么曖昧的字眼。
加上從前周瑩在學徒房代做作業賺錢的事情,也變成了兩人J情的“證據”。三夫人趁機要將周瑩攆走,周瑩有心提醒吳夫人,是有人要她死,以此侵吞東院財產。但凡是有點腦筋的人,都能看出來地上癱軟的人是被下藥了。大家這么迅速的要坐實罪名,圖的也不過是各自的私利罷了!只要爭取吳夫人心里還存著的一絲信任,就可以拖到王世均醒來說清楚。
讓周瑩沒想到的是,二老爺卻突然問起了吳聘的死因。他拿著手上的密信,說吳聘有可能是中毒致死。周瑩認定就是三夫人在陷害自己,不然那封信為什么莫名其妙出現?可陷害她也就罷了,竟然還要拿吳聘的死因說事兒,這也太過陰毒!
三老爺提議開棺驗尸,三夫人和孫掌柜的臉色立刻沉下來。吳夫人還在猶豫,不想讓兒子不得安寧。如今危急之際,眾人虎視眈眈,地上昏迷的王世均不能指望,堂上優柔寡斷的婆婆不能指望,或許只能讓吳聘的尸體證明自己的清白了。周瑩冷靜下來,同意開館。
周老四回到吳家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從春杏那里知道了女兒出事的消息。當他趕到現場時,三夫人正對周瑩極盡譏諷和責難。周老四容不得女兒受氣,打了三太太一巴掌,卻被捆起來。驗尸結果是有毒,周瑩大為震驚。原來她心愛的男人是無辜枉死,可自己竟然不知道,還被壞人陷害到如此地步!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悲,如何不痛?
腹中劇痛襲來,周瑩下身的鮮血染紅了衣褲。吳夫人這才叫大夫來,可已然遲了。這一天一夜的折磨,加上吳聘被毒殺的消息,足夠令周瑩失去孩子。她剛醒轉,便看到春杏在默默的哭,心下已然知道了結果。一夜之間成為眾矢之的,現在又失去了與愛人相連的最后血脈。雖然這具身軀躺在床上,可一顆心臟仿佛掉入萬丈冰窟,承受著蝕骨的寒意與悲傷。
吳夫人又一次哭成淚人,嘆息吳家命運多災。可三夫人卻趁熱打鐵,說這事還沒完呢。周瑩拼著一股勁兒,拖著身體下床來,要讓婆婆報官,追問證據。可寶來說自己有證據,那天給吳聘灌下的藥水就是。周瑩沒想到,自己苦心求來的救命藥,如今成了證明自己毒殺親夫的證據。多么可笑!?
此時,二老爺、三老爺和四老爺已經在三夫人的攛掇下,懷疑是王世均偷了大印交給周瑩。王世均被帶上來之后一反常態,全部磕頭認下罪名。周瑩不明白,眼前這個人為什么要這么說。他是被威脅了么?還是遇到什么事情?他為什么不說話呢!難道這些人害她還不夠,連一個學徒都要趕盡殺絕?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管周瑩怎么說,都已經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春杏跪下求情,卻被拖出去。三夫人就趁機說要將周瑩沉塘,三位老爺也一致同意。開神堂的跪拜儀式過后,王世均這才清醒過來,掙扎著想要爭辯,卻被按住。
周瑩被綁著帶到了河邊,她的眼睛始終瞪得大大的,來回看著這一圈人。她從來不是怕死的人,怒極反笑,說自己做鬼第一個去找寶來。漪小姐得知消息,就拉著哥哥吳澤去救嫂子,可他們兩個人說話毫不管用。撲通一聲,周瑩真的被扔到了水里。吳夫人半是欣慰,半是心痛,說吳聘的仇終于報了。三位老爺也這么喊,渾然不知已經被當槍使。
胡詠梅在房間練字,心煩意亂怎么都寫不好。月如告訴她,周瑩毒殺吳聘被發現了,已經被沉塘。胡詠梅心痛不已,跪在吳聘墳前哭著說,生有何歡呢,如果當初自己嫁給吳聘就不會發生這些。
趙白石也得知了周瑩的事情,卻不相信這個女人會背叛吳聘。他來拜訪吳澤,打聽消息。可在吳澤看來,家丑不能外揚,何況東院的吳聘和周瑩都不在人世,再說也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