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宋引章是初來乍到,可舉手投足落落大方,尤其是給樂工訓(xùn)話時,表現(xiàn)得從容自如,偏偏在單獨面對沈如琢,又恢復(fù)小女兒的惶恐之色,對他避之不及。沈如琢百思不得其解,也沒有過于糾纏,而是護送了宋引章一段路程,這才就此別過。
正當(dāng)趙盼兒和孫三娘準備出門尋找宋引章,結(jié)果看到她從門外回來,得知關(guān)于教坊司的事情。趙盼兒關(guān)心則亂,忍不住埋怨宋引章擅作主張,畢竟教坊司魚龍混雜,她又如何能夠應(yīng)付得過來。
不過念在宋引章一片赤誠,也是想要為大家分擔(dān)壓力,所以趙盼兒主動道了歉,好姐妹之間和好如初。孫三娘覺得宋引章進教坊司,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或許她還能帶著達官貴人光顧茶坊,何況近幾日生意格外冷淡。
皇城司內(nèi)關(guān)押著遼人細作,經(jīng)過嚴刑拷問后,對方交代自己是奉起居舍人石泉的命令,潛入大宋刺探軍情。然而石泉雖然官職不高,卻也是御史中丞齊牧的女婿,若是此人叛變,必然會牽連到以齊牧為首的清流一派,所以顧千帆一眼看出細作乃是西夏人,其目的是為設(shè)下連環(huán)局,挑唆大宋與遼人再起爭端。
果然細作神色一變,抵死不肯承認,顧千帆命人用鋼鞭刺穿他的琵琶骨,亦如活閻羅般嗜血殘忍。細作不堪受辱,惡毒咒罵顧千帆,而他平日早已聽得習(xí)慣,可自從與趙盼兒交往以來,心境也逐漸變得不同,外人眼里的活閻羅,卻有著不為人知的苦衷。
也正因如此,顧千帆始終沒讓陳廉審訊犯人,無非是不想他沾染這等污穢之地。于忠全突然來到南衙,因為遭到陳廉的冷嘲熱諷,一怒之下直呼顧千帆大名,后知后覺他已升任皇城司副使,無可避免地遭受懲罰。
接下來的幾天里,茶坊客人越來越少,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初的熱鬧,更有甚者點了一杯散茶,付下茶錢后匆匆離去。趙盼兒來到街上觀察附近的門鋪,好奇為何偌大的東京城,一整條街居然沒有酒樓食店。
顧千帆如是道來緣由,只因東京街道是以行當(dāng)區(qū)分,恰巧趙盼兒開在了馬行街,諸多馬畈馬市云集于此,所以東京人從小便知藥巷局里買生藥,潘樓東頭置衣裳,若是當(dāng)真想要喝茶,還需去往茶湯巷,況且普通老百姓鮮少喝雅茶,通常是以散茶為主,既便宜又簡單。
可如今茶坊開張,投入不少本錢,趙盼兒已是沒有退路。顧千帆一改往日看戲的心態(tài),主動安慰起趙盼兒,同樣好奇她對自己的印象如何,畢竟活閻羅的名聲在外,恐怕沒有多少人愿意接近。
其實在趙盼兒看來,顧千帆完全符合了心狠手辣且詭計多端,當(dāng)然也是殺伐果斷又恩怨分明,反而與她有些相似之處。世上之人千千萬,每一人都是不同,至于善惡與否何必在乎他人看法,就算是皇城司的名聲極差,可是趙盼兒至今還未看到顧千帆所做的壞事,只要不是無端羅織,顛倒黑白,哪怕是再如何狠辣,那也是國之鷹犬,民之爪牙,她心里真正的英雄。
因為趙盼兒的這番話,顧千帆內(nèi)心逐漸動容。而此時宋引章來到茶坊,顧千帆向她道明沈如琢并非登徒浪子,平日里善于音律,所以才會主動上前攀談,沒想到宋引章居然誤會顧千帆是暗中保護自己,不由一陣竊喜。孫三娘以為茶坊生意變差與顧千帆有關(guān),顧千帆不愿過多解釋,索性先告辭離開。
當(dāng)天晚上,趙盼兒和孫三娘、宋引章商量對策,如何才能力纜狂瀾,重新經(jīng)營好茶坊。孫三娘建議應(yīng)和百姓喜好,以販賣散茶為主,宋引章覺得不符合雅致,結(jié)果兩人起了爭執(zhí),到最后還得由趙盼兒出面化解矛盾。
依照趙盼兒的方法,決定將茶坊改名半遮面,并且分為兩處待客,樓下可以賣些散茶吸引人氣,至于樓上繼續(xù)賣點茶,而且價格要比之前更貴。其意是要重整茶坊風(fēng)雅,主要圍繞著江南第一琵琶高手做文章,所以宋引章每日彈曲不可超過三首,利用起錢王太妃的名號,如此可讓那些文人墨客趨之若鶩。
為了避免以后再起爭執(zhí),趙盼兒建議三人分頭管事,她來負責(zé)茶坊經(jīng)營,孫三娘則是廚房采買,至于宋引章應(yīng)是曲藝擺設(shè)。如此就算有不同意見,也可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以防止傷害到姐妹感情,宋引章舉雙手贊成,她也通過這段時間,不再顧及外人對自己的看法,能夠鼓起勇氣直面樂籍出身。
果然茶坊重新開張,立馬吸引無數(shù)文人墨客,諸位先生慕名而來,其中包括濁石先和袁屯田,只為一睹所謂風(fēng)采。從布置到迎客方式,都由趙盼兒精心巧琢,瞬間讓大家眼前一亮,杜長風(fēng)得知茶坊老板娘的身份,只得繞道而行。
宋引章一首琵琶樂令人如癡如醉,又有上等茶飲與點心,就算是動輒幾百文,依舊能讓他們心之向往。趙盼兒非常懂得文人的心思,每次只安排十位客人上二樓聽樂,其他先生們落后一步,不由捶胸頓足,哀聲長嘆,之后還會繼續(xù)登門。
不僅如此,趙盼兒自制一套九九歸元茶,極具江南特色,配合著九色名瓷,堪可謂是東京一絕。很快消息傳遍了東京大街小巷,引得眾學(xué)子們議論紛紛,只因天價茶飲望而生卻,不過在何四的一唱一和下,他們又覺得物有所值。
隨著茶坊生意越發(fā)紅火,趙盼兒知道這種熱度持續(xù)不了太久,還得需要其他宣傳,首選之人當(dāng)屬花魁張好好。其實早在之前,趙盼兒已經(jīng)知道張好好所面臨的難處,盡管上次她在御前獻聲引得萬民喝彩,可之后便越發(fā)不如從前。
隸屬于教坊的歌伎多達百余名,眼見春日各色慶典不斷,所有人都是牟足了勁地準備進宮獻藝,若是官家也下令賞賜彩衣,恐怕張好好的地位不保。所以趙盼兒愿與張好好合作,互惠互利,至少能可令其與眾不同。
回去的路上,趙盼兒遇到顧千帆,與之交談一番,也因為他的親密行為,怦然動心不已。但是趙盼兒難以接受這種感覺,突然變了態(tài)度,反倒讓顧千帆覺得奇怪,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晚上清點的時候,趙盼兒發(fā)現(xiàn)開張當(dāng)天凈賺營收四百多,足以說明她們的對策有了成效。宋引章先回房休息,可孫三娘察覺到趙盼兒不對勁,忍不住過來關(guān)心,才知她對顧千帆的感情,卻又捉摸不定顧千帆的態(tài)度。
在趙盼兒看來,顧千帆是值得之人,奈何對方虛虛實實,忽近忽遠,便會覺得心在懸著落不下,尤其在經(jīng)歷過歐陽旭之后,對于感情變得迷茫無望。孫三娘可以肯定顧千帆的心思,也鼓勵趙盼兒勇敢追求,但是趙盼兒受過情傷,不敢輕易托付真心,冷靜下來后覺得靠人不如靠己,唯有自立自強方可不懼于色衰則愛馳。
與此同時,顧千帆回想白日里發(fā)生的事情,索性向陳廉請教一二,問他如何看待女人喜怒無常。陳廉未曾察覺顧千帆所指何人,表示女人向來先揚后抑,在這關(guān)鍵時刻,絕不能上當(dāng),繼續(xù)保持著冷漠。
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半遮面茶坊的生意與日俱增,大家都非常喜歡這種氛圍,爭相排隊上樓聽曲。反觀于忠全意欲報復(fù)顧千帆,主動拜訪蕭欽言之子蕭謂,向他透露顧千帆的真實身份來歷。
蕭謂并非普通貴胄公子,心思巧勁多于常人,一眼看穿于忠全的計謀。其實于忠全還有其他方法對付顧千帆,只不過為避免徒生事端,以及招惹蕭相不滿,所以這才來向蕭謂示忠。何況蕭欽言位居人臣,遲早會是未來首輔,倘若私生子的消息落在清流一派手里,必然會成為把柄,所以應(yīng)當(dāng)趁著蕭欽言還未進京,盡快解決顧千帆這個麻煩。
經(jīng)由蕭謂默許,于忠全意欲實施嫁禍,且在半遮面賬本里翻出私通字條,如此一來,趙盼兒便成了細作,繼而淪為階下囚。孫三娘得知此事,急忙趕往南衙聯(lián)系陳廉,宋引章也為之焦急不已,忽然想到了沈如琢,于是決定尋求他的幫忙。
趙盼兒已然知曉于忠全的真正用意,無非是想借她之手構(gòu)陷顧千帆,一口否認通敵之罪,奈何于忠全強行將其摁下手印,自以為是陰謀得逞。殊不知,趙盼兒早已有所察覺,不動聲色地替換了字條,所謂通敵,不過是祝賀官家的外族文字而已,不足以算得上證據(jù)。
意識到自己遭到戲弄,于忠全氣急敗壞,親自上手動用水刑,想要逼她就范。正當(dāng)趙盼兒奄奄一息之際,陳廉等人及時出現(xiàn),于忠全奮力掙脫沖向趙盼兒,只見一柄匕首飛來,直直刺向于忠全,幾乎在同時,顧千帆從門外進來,眼神陰沉狠絕。
為了避免趙盼兒受到牽連,顧千帆佯裝不認識對方,命令陳廉將她送走。趙盼兒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宋引章和沈如琢,不過考慮到顧千帆與皇城司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索性道來是池蟠的惡意報復(fù),并無任何大礙,也避免宋引章多想。
顧千帆自然是不會放過于忠全,單獨與雷敬交涉,借著于忠全中飽私囊,以及蕭欽言的勢力,逼著雷敬不得不把此人交由自己處置,從重用刑。當(dāng)天夜里,顧千帆通知手下將于忠全丟進熱水盆里,直至失血而亡,隨后警告眾人引以為戒,不得再多非議。
眼看著趙盼兒平安歸來,孫三娘總算是落下心頭大石,沈如琢告別離開,約定下次能夠欣賞宋引章的琵琶之曲。今夜風(fēng)波之后,三姐妹依舊是心有余悸,此時顧千帆突然過來,聽聞趙盼兒有意隱瞞,心里怒火更盛,倘若是他晚到一步,恐怕二人陰陽永隔。
可偏偏趙盼兒還記著方才發(fā)生的事情,認為顧千帆裝作不熟,也是避免與自己這等賤籍攀上關(guān)系。結(jié)果這番話在顧千帆聽來,只覺得格外刺耳,立馬表明他的用意很簡單,不想讓皇城司的人知道趙盼兒是自己的死穴,到最后會導(dǎo)致趙盼兒牽連其中。
趙盼兒聽得內(nèi)心五味雜陳,反問顧千帆是以何種情感面對彼此關(guān)系,倘若還未想好就來招惹,也是對兩人之間的不負責(zé)。顧千帆確實沒有考慮到如此深層,原先總想著要保護趙盼兒,可在不知不覺陷入其中,難以自拔。
遲遲未等到顧千帆的回應(yīng),趙盼兒下了逐客令,顧千帆表示自己會認真考慮這段關(guān)系,同時讓陳廉保護趙盼兒的安全。在顧千帆等人走后,孫三娘忍不住埋怨趙盼兒處處要強,凡事都靠自己,從不依附于好姐妹,如此顯得她們不值得信任,可在發(fā)泄過后,孫三娘和趙盼兒和好如初。
近來半遮面與雙喜樓來往頻繁,樓內(nèi)樂伎已是成了常客,經(jīng)常備著茶果。池蟠心里格外不爽,要求張好好與趙盼兒絕交,但是遭到拒絕,反而意外得知何四透露他在土地廟大哭的糗事。
池蟠第一時間跑去找何四算賬,正巧看到他抱著半遮面的食盒,為此勃然大怒。但是之前有過約定,何四等人隨時聽候趙盼兒差遣,所以池蟠是有火無處發(fā),一氣之下踢向柜子,結(jié)果還傷到了自己。
昨夜之事過于蹊蹺,顧千帆審訊了相關(guān)人員,才知于忠全和蕭謂串通一氣。想來蕭欽言必定不知曉此事,顧千帆命人透露給對方,并且往蕭謂住處送去一只鹿腿。正當(dāng)蕭謂火冒三丈,準備去衙門報官,沒想到管家忽然到訪,奉命傳達蕭欽言的意思,警告他若是在聽信謠言對付顧千帆,以后便不再是蕭家之子。
蕭謂實在是不予理解,為何父親百般護著此人,于是想讓母親為自己撐腰。管家攔住了蕭謂,暗示他不可多生事端,畢竟現(xiàn)在徒有虛官并無實權(quán),根本不是顧千帆的對手,何況顧千帆并不是他的敵人。
沈如琢未事先告知,獨自來到半遮面聽曲,緊接送來一盒點心,正是其他幾家茶坊仿造孫三娘的假貨。不僅價格便宜且量大,甚至提供類似飲品,尤其清茗坊雇了兩名琵琶女,每日坐在店內(nèi)彈奏,吸引許多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