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靜靜地坐在轎車里。車窗外一如以往的繁華上海從兩邊飛掠而過,他茫然不知所措一如行尸走肉。回到酒店,他冷靜地聽九宮報告著青山的尸體去向,詢問九宮掛在大堂中央那幅牌匾上的英文是什么意思。九宮解釋,那美好的仗已經打完了,那該跑的路已經跑盡了,那該守的道已經守住了。這是保羅說的,后來保羅被釘死在自己送往刑場的十字架上。這一切,一如青山。
吃飯時時光眼前又恍若出現了青山,他就坐在長長的西餐桌的那一頭。他聽見他說我心甚微,為時光終于想了那么一點人世常情而不再只是鐵面無私殺伐決斷的殺人機器。只是坐在對面那個狼吞虎咽地為一頓飽飯而開心的老頭兒已經不在了。他憶及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臉上淌過兩行淚水。他時不時想起青山的話,內心深處的柔軟開始蔓延開來。
時光終于接到來自屠先生的電話。四年了,他已經整整四年沒有聽到先生的聲音呢了。他激動不已,向屠先生承認自己的過錯,屠先生卻說他做得很好。屠先生親手建立的機構已經越來越怠倦,他允許時光犯錯也只允許時光犯錯。時光要求去見屠先生,屠先生回絕了他的請求卻說自己會來上海來看他。
蘆焱一路奔波回到上海,渾身又臟又臭,他半夜里一路摸索著找到自己記憶中的家,物不是人亦非,被附近巡邏的警衛當成乞丐毆打驅逐。蘆焱翻墻入院,遇到蘆家的續弦薛小家。薛小家掄起拖把想將蘆焱趕出去。蘆焱問她知不知道十四年住在此地的人家去了哪,四年前才搬過來的薛小家當然不知道。薛小家給了蘆焱一碗飯,拿著菜刀防身讓蘆焱吃完快走。蘆焱借了這碗飯正準備出去,蘆家管家恰好帶著警衛趕來,警衛對著蘆焱便是一頓毒打,蘆管家說出拖尸費讓他們將蘆焱打死。善良的小家不忍心出聲阻止,蘆管家卻不聽。小家搬來丈夫蘆之葦這個救兵,蘆焱已生死不明。第二日早上管家正頭疼著怎么處理這個乞丐的尸體,卻發現他便是十四年離家的二少爺。蘆之葦也認出了兒子,為了面子讓管家只說是自己遠方親戚讓仆從抬進來醫治。蘆焱被抬了進來,仆從們的賞錢卻被賴了賬,仆從們紛紛辭職抗議。奄奄一息的蘆焱出聲責備父親不一會兒又昏死過去。蘆之葦痛哭流涕,懊悔不已。
天目山的人將青山的房間搜查了個遍,連尸體也被細細解剖。他們從下午四點忙至凌晨七點鐘,青山殘骸最重的地方只有四百七十一公克了,然而毫無發現。九宮說目標是太重要的人,報文太薄不好看。時光心里抵抗聽到這一系列有關青山的殘忍消息,拒絕去看他支離破碎的殘骸,并讓九宮買塊墓地給青山備副棺材,以示對屠先生故人的敬意。九宮默默念叨,三顆子彈能打死的人一定要用五顆,這才是對屠先生最好的敬意。隨后聽聞欠老板回到上海的消息,時光不屑一顧地說道,討厭的人反而命那么長。
醫生給蘆焱做了全身檢查,病情復雜,對蘆之葦說不論他是哪種人也是必須要住院的人。蘆之葦咬文嚼字半天,又說,恰好他就是那種無論如何也不能住院的人。只因蘆焱讓蘆之葦倍感丟人。
為了屠先生的安全他決定在屠先生到來之前肅清上海。他將天目山和天外山聯合起來統一指揮,一鍋端了船幫的三個香主。彼時小欠正與馮河虎會面,笑面暴死后馮河虎成為船幫的新主事,若水身邊的舊人死得七七八八了。他帶來若水的手諭,趁著屠先生此次親臨上海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刺殺屠先生。思及虎視眈眈殘暴成性的日本人,小欠不想再內斗下去。然而,他想放過屠系勢力時光卻不放過他,時光雷厲風行地將他的人先他一步盡數殺去,小欠忍無可忍。
蘆焱夢見十四年前離家的情形,那時候蘆焱還不叫蘆焱,叫蘆淼。而蘆焱是他哥哥的名字。蘆焱不喜歡那溫溫吞吞的三個水,他向往燃燒,渴望燃燒,如三把火一般燃燒到底。于是他與哥哥互換了名字。他的哥哥蘆淼眼里只有錢,從不關系自己的弟弟的需求,只會一股腦地算著自己的賬,心痛每一次蘆焱打斷他時賠掉的本。十四年的某一天,蘆焱終于不堪忍受這個家,憤然離家出走。夢境截然而止,他驚醒過來,站在門口的薛小家叫著他父親的名字“之葦”。原本以為年輕的小家嫁給大他一兩輪的哥哥已然不合適,沒想到竟是自己父親的續弦。他怒罵父親是個為富不仁的混蛋。
夜里,蘆焱呆呆地靠著大鐵門。從來不吃晚飯的蘆之葦突然說自己餓了,小家尋思著丈夫是拐彎抹角地想叫蘆焱吃飯,便將蘆焱來到飯堂。蘆焱對小家沒有惡意但絕口不承認小家這個年輕的媽,他決定待在家里不走了。蘆之葦和兒子約法三章,蘆焱不干,他朝父親磕了頭才算和解。大兒子出門做落魄生意十年未歸,二兒子離家出走十四年杳無音訊,這還是多年來孤苦伶仃的老頭子第一次不是獨自一人吃飯。
張橫虎在城隍廟擺了半個月的擂臺,毫無敗績。原本他是個沒有政治傾向的江湖人,自從把兄弟燕飛熊被時光殺死之后倒向了船幫。張橫虎打著愛國的旗號揚名立威,時光最是厭惡這等沽名釣譽之輩。九宮說張橫虎提前知會了報社若是他死在槍下那一定是天目山的人干的,為了天目山的名聲不能殺他。時光肆意妄為,將槍支都扔給了九宮,徒手與得意叫囂的張橫虎搏斗起來。幾番過招之后,張橫虎被時光用小刀割裂了脖子。九宮說時光太冒險,若不是張橫虎手上沒刀死的就是他了。繼而在坐車回根據地的途中,時光開槍打死了一個日本小啰啰。對這些,他毫不后悔,反覺得暢意至極。
國民黨還未與日本人正式宣戰,九宮將事故的責任推到雙車的手下并解釋為走火誤傷,以好向阿部堪治交代。時光恨不得一槍崩了阿部堪治,然而日本人在他們與若水的交火中確實暗中給予了諸多幫助。這時,有人來報屠先生已經快到上海了。時光立馬動身去了南郊,等待屠先生的下一步指令。他心知屠先生只是釣魚,釣船幫那股隱隱乍現的暗魚,魚餌便是他們。屠先生真正到的日子并不一定,也許今天也許明天,也許下個月甚至明年,把魚聚集到了一起,釣魚人才會真正現身。
蘆焱在家中調理好了傷,蘆之葦給兒子在他的商會安排了一個最底層的職位,名之曰考驗他。蘆焱諷刺父親的商會掛羊頭賣狗肉,拒絕與父親同流合污。蘆之葦早已習慣兒子的譏言冷雨并不在意,三言兩語說服了兒子當日便去上班。在蘆之葦有意安排下,商會的人并不知道這個打雜的小廝便是副會長的兒子,極盡怠慢挖苦之能事。蘆焱不以為意,聽從安排將會長的包送至指定的地點。途中,在一個街頭旮旯里被一個黃包車拉車夫攔下,黃包車里坐著個被車簾嚴嚴蓋住的中年人,只露出一只滄桑的手,自稱是蘆焱的同志同為種子,說蘆焱任務完成已然自由,讓蘆焱將假種子交給他。蘆焱半信半疑,試探著問車中人暗號是什么。車中人沉吟半天,說暗號是“夏至”。蘆焱假意將種子交給他,隨即哈哈一笑,嘲諷那車中之人說根本沒有什么暗號。他連“送死了的人來了”這個笑話都不知道,怎能騙得過貌似傻頭傻腦實則聰明機靈的蘆焱呢。蘆焱奪路而逃,車中人倒沒有追來。
蘆焱循著地址找到所謂的豪宅,原來竟是他的家。管家和薛小家都招呼著以為他下班了,他沒好氣地說還在上班。蘆之葦附庸風雅地將書房取了個名“養心齋”,蘆焱一邊腹誹一邊叩開了他父親那?“請勿打擾”的門。蘆焱跑斷了腿,原來只是為了給卞會長傳遞一句話:今晚吃什么?蘆之葦興致頗高地讓蘆焱幫他回一句話給送過去,蘆焱氣得跳腳,想再次離家出走。蘆之葦諷刺兒子就是一頭只會尖叫什么用也沒有的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