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監控,并未發現咖啡館有任何異樣,反倒是每日進出人數過多,很難從中找到突破口。按理說,如果王志所言不虛,完全可以耐心等待,但考慮到內J一日不除,便要多一日后患,因此陳默群決定推波助瀾,故意將王志帶回特務處本部,并安排其與顧慎言等人見了面。
顧慎言表現得滴水不漏,心中卻思索如何挽回目前局面,然而王志已猜測到陳默群的真實用意,無非是淪為對方棋子引“郵差”出面執行暗殺。林楠笙全程沒有說話,以旁觀者角度看待這位用掌心掂量輕重的前輩,無論是經驗或心思,總歸是要比他高一層段位。
待顧慎言走后,陳默群聯系徐彬將王志帶回旅社,里外三層派人嚴密把守,保證其人身安全。至于林楠笙則是白天在咖啡館對街,晚上到旅社監督,盡管有些辛苦,可他至少深得陳默群信任,遠比別人更加可靠。
為能與“郵差”重新取得聯系,紀中原安排申江大學的朱怡貞前往咖啡館接頭,各有提前準備好的書籍和暗號。顧慎言自知已被列入懷疑名單,所以當晚苦思冥想許久,實在拿不定主意是否該去赴約。
隔天清早,康可爾咖啡館門前照常車水馬龍,同一條街道,聚集著各界名流富家,乃至中下層平民,偶有衣衫襤褸的乞丐在附近艱難跋涉,小心翼翼地尋求打賞。匆忙路過的黃包車;結伴并行的情侶,以及坐在窗邊翹首以盼的年輕女子,一切一切,都被對面的林楠笙盡收眼底,并用相機記錄在案。
隨著視線逐步排查,林楠笙神色變得認真嚴肅,很快認出年輕女子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朱怡貞。原本顧慎言親自前來赴約,可當他發現行動隊在附近蹲守,立馬轉道而行,雇傭黃包車從旁經過,打量著接頭人的模樣。
直至日暮西陲,朱怡貞始終未能成功交接,剛要坐車離開時,卻見小乞丐跑來替顧慎言傳話,臨時變更見面地點。朱怡貞將此事告知紀中原,足以說明顧慎言在來時遇到麻煩,所以才會不得已選擇用這種方式傳信。
下午三點,浙江路橋下,顧慎言與紀中原順利見面,雙方確認彼此身份后,重新復盤手中情報。紀中原接替阿木的位置,成為新的對接聯絡人,考慮到王志已經叛變,手里不知掌握多少重要信息,所以決定立即執行暗殺計劃。
通過顧慎言已知線索,紀中原著手安排鋤J小組,提前獲悉王志所在樓層,同時打電話給旅社預訂房間,確保可以隨時退房。小組成員福安假扮送餐員前往旅社,借此機會觀察四樓情況,即便是被徐彬手下抓住,仍有理由解釋自證清白。
行動隊特工證實福安身份無誤,這才放他離開,畢竟相比較以往監控手段有所不同的,便是陳默群極為看重這次結果,不容任何疏忽。林楠笙連夜洗出幾十張照片,到了晚上,又該是他去旅社接班之時。
目前旅社看似較為平靜,化身為服務人員的特務們,分布在各個角落巡視。徐彬對此很是放心,唯獨林楠笙還處于戒備狀態,全程守在窗邊緊盯著外面的情況。臨近半夜時分,一輛警車從遠處駛來,停在旅社門口。一位中年男子在兩名華人警探的陪同下,剛進旅社大門就大聲嚷嚷,自稱是環亞銀行的襄理,此番前來是為捉J。
考慮到旅社位處于法租界地段,再加上警探的強硬干涉,前臺經理陷入兩難,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正當男子情緒越發激動,林楠笙親自出面了解情況,并且查看了警探的證件,記下了對方的名字與編號。
林楠笙趁著他們去樓上查房抓J夫,特地打電話撥通警備司令部核實身份,雖然被告知的確存在李阿水和丁福勝,但在今晚全都失聯。與此同時,幾人乘坐電梯來到二樓,“丁福勝”佯裝腸胃不適,故以此為由進入廁所,中年男子為支開特工,狂砸住客房門引起喧嘩,爭取時間讓成員在窗戶口做手腳,來個里應外合。
午夜剛過十分,旅社二樓走廊喧嘩不止,中年男子未經房主同意,擅自闖入房間,繼而與對方發生爭執。福安趁亂從二樓廁所進入大樓,穿過走廊后再到無人住宿的213號房間,敲開門鎖后藏匿于此。
盡管林楠笙依舊保持警覺,從頭到尾巡視每道關口,可惜沒能發現福安的蹤跡,反倒是一聲槍響吸引他的注意。原本行動隊早已派人在四樓消防通道看守,奈何“華人警探”故意制造槍支走火,導致所有人聞聲趕去協防。
適逢今夜晴朗無風,無論是光源、視覺效果以及觀察角度,已為福安創造絕佳條件,他以極快速度順著消防樓梯爬上天臺,伺機等待接下來的信號。
由于林楠笙沒有明確證據猜測警探的身份,只能任由他們走出旅社,目不轉睛地緊盯對方。華人警探似是挑釁回視,故意在車里找鑰匙拖延時間。待一切準備就緒,警車排氣管傳出巨大噪音。
福安在腰部綁好繩索,直接跳到四樓窗前,調整瞄準具的焦點,將定力全部轉移至手臂,接連幾槍殺死屋內的特工,以及慌亂逃竄的王志。正因樓下動靜太大,從而掩蓋屋內的聲音,以至于眾人對此毫不知情。
王志經搶救無效,當場死亡,陳默群收到消息后,大失所望,林楠笙也在事后做出一份分析報告,總結了共黨執行暗殺的具體路線,主動承認自己的過失。對于此次突發事件,林楠笙的精準分析,只能說明他善于洞察,卻無法抵消布防存在的問題。
陳默群提醒林楠笙要分清特務處與特訓班的區別,作為學員的他可以知錯再改,可是作為特工的他,如果沒有做好絕殺準備,就是留給對方反殺自己的機會,甚至成為下一次倒在血泊中的尸體。
現如今,共黨關鍵線人已死,抓捕計劃陷入困局,陳默群不會再用正常思維去推翻這盤棋局,所以決定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的方式,臨時召開內部會議,仍用王志的名號執行誘捕計劃,向眾人宣布王志叛變消息,以及他經搶救度過危險期,待留院觀察。
陳默群提出全站徹查,揪出內部共黨潛伏人員,先從顧慎言的檔案室開始,逐個進行甄別。顧慎言率先表態,主動配合,其余人都在竭力洗清自身嫌疑,在這場表面看似“氣氛和諧”的會議中,各自懷揣小人心思,度在場所有君子之腹。
會議結束后,陳默群把顧慎言叫到辦公室品茶,順便以林楠笙看守王志失職為由,將其調到檔案室,在他手下“思過”。顧慎言明知陳默群用意,故意擺出那副不敢收卻又不得不收的為難狀,最終無奈答應。
當天下午,林楠笙親自到檔案室報道,顧慎言和顏悅色,主動寒暄了幾句,干脆安排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工作。陳默群吩咐徐彬將人手從咖啡館撤回,不再作為監視重點,林楠笙有些失落,之前洗好的照片徹底成為廢紙。
面對林楠笙的疑惑,徐彬如實轉述陳默群的指令,聲稱王志關押地點暴露,足以說明郵差與共黨取得聯系,自然會另選其他聯絡地點。正如陳默群所料,顧慎言重新拿出那張舊地圖,在上面標注幾處共黨聚集地,尋找更為合適的區域。
自從林楠笙來到檔案室工作,每天都會勤勞打掃,忙前跑后,深得顧慎言喜歡。近幾日的相處,已讓林楠笙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放松,尤其看到顧慎言發自內心地隨和,不禁懷疑他究竟是閑云野鶴的好人,還是老謀深算的狐貍。
國民黨復興社是在權力分配與制衡中誕生的怪胎,所謂的怪,主要體現在革命戰友可同生不同死,沒有半點手足之情,反而還會經常為一點蠅頭小利互相下藥。有道是毒藥吃多,人也變得神經兮兮,對待周遭事物極度敏感,身為副站長的王世安,同樣屬于這種狀態,甚至不惜懷疑起顧慎言,以“天真無邪”的直球方式,試圖從他話里找出疑點,結果還是輸給對方。
與此同時,林楠笙拿出工作筆記交給陳默群,上面記錄著顧慎言的進出時間,以及所接觸的人員與文件,其他便是日常瑣碎。由于林楠笙負責特務處內部動向,所以陳默群又派別人跟蹤顧慎言。
幸好紀中原設立的新聯絡地點位處復雜地段,前有飯店掩護,后有理發店遮擋,可以成功擺脫特務們的監控。顧慎言將已知信息告知紀中原,讓他想辦法核實王志的情況,倘若當真死里逃生,還需盡快商討接下來的對策。
一整夜的時間,林楠笙伏在桌案上,認真觀察每張照片,反復比對,反復放大細節,終于讓他發現在咖啡館外乘坐黃包車的客人,即便是掩蓋了身形容貌,依然暴露出那雙只有特務處內部才能定制的皮鞋。
根據這個不起眼的線索,林楠笙從黃包車入手,尋找有關車夫的蹤跡,結果發現車夫身邊常有一名小乞丐跟著討飯,之后竟與朱怡貞有過接觸。最終,幾十張照片打亂篩選,鎖定了朱怡貞的全程動向,繼而認定她就是當天要與郵差接頭之人。
為能證實猜測,林楠笙主動找到小乞丐,用食物誘導對方說出實情,聲稱的確有人讓他給朱怡貞傳話,可因時間過得太久,早已忘記委托男人的長相,無法給出確切答案。
正因沒有直接證據指明郵差身份,所以林楠笙先把自己查到的線索向陳默群匯報,并開車帶他來到申江大學附近,眼見朱怡貞走出校門坐車離開。考慮到朱怡貞是上海著名金融家朱孝先的千金,其身份背景強大,所以暫且不能輕舉妄動。
紀中原走訪距離大通旅社較近的三家醫院,結果在仁濟醫院看到行動隊把守病房,便猜測王志就在里面。徐彬見紀中原神色可疑,仔細想來,竟是在書店外見過此人。陳默群沒辦法從朱怡貞下手,索性臨時召見王世安,表示王志現已醒來需移送南京,委派他來負責。
顧慎言見狀信以為真,趕忙去通知紀中原,二人商議盡快在移送之前將其滅口,否則后患無窮。商榷好計劃后,紀中原再次來到濟仁醫院,他與福安碰面找機會下手,奈何徐彬警覺較高,無法直接靠近,只能另想辦法。
特務處大樓內,陳默群專程找顧慎言下棋以作拖延,兩個人在棋盤上較量,你來我往間已隱約呈現棋局之外的輸贏。陳默群故意透露王志去世消息,之所以會對外隱瞞,無非是要布局引共黨上鉤。
然而守在醫院里的徐彬,始終不見共黨露面,殊不知紀中原通過假王志腳腕的鐵拷痕跡,識破陳默群的計謀,立即通知大家撤離。王世安尚不知情,光想著如何跟南京方面交接,途中停車去草叢方便,發現所謂的王志竟是特務假扮。
了解到前因后果,王世安恍然大悟,氣得他開車返回特務處,獨自窩在辦公室里喝悶酒,只要一想到陳默群把自己當成擋箭牌,內心的怒火難以平息。顧慎言借機來向王世安打聽消息,聽聞共黨沒有出現,總算松了口氣,重新換上一張笑臉,忙不失迭地安慰對方。
寒暄了幾句之后,顧慎言單獨去見紀中原,同時為自己先前犯下的沖動所致歉,險些讓組織遭遇損失。幸好紀中原及時識破J計,既能夠理解顧慎言的感受,也明白他所面臨的處境,因此兩人達成共識,以后盡量避免頻繁使用同一個聯絡點,以免被陳默群掌握到規律。
經過這次敗戰,陳默群的勝負欲再次被激起,他始終沒能想通究竟是哪方面出現問題,但是關于王志的這件事情,還需要有人來背鍋。王世安主動擔下隱瞞王志死訊設局的責任,承諾會親自寫好報告交給南京,解決眼下的麻煩。
接下來的幾天里,林楠笙按照陳默群的委派,喬裝打扮成學生模樣進入申江大學,近距離觀察朱怡貞的動向,以及她日常往來。經過一段時間的跟蹤,林楠笙沒能發現朱怡貞的任何異常,每天活動軌跡極其規律,唯一值得懷疑的地方,便是頻繁進出學校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