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偵查的重任就落在了會說山西話的柴萬紅和方琴身上。看到李德明也跟著換衣服,方琴攔住說他不會山西話,進了城小心露餡。
李德明說這還不容易,老子就當一回啞巴,只看只聽不說。
城門前,鬼子崗哨戒備森嚴,挨個盤查進城人員,鬼子看見他們三人扛著抬棺材的木棍繩子后面跟著跟著身穿孝衣的史有福,放松了警惕,一路順利地進了城門。
平遙街道上,店鋪冷清,在史來福的領路下,七拐八拐到了史家牛肉鋪,進了庫房,拿了大塊牛肉就去讓史有福領著到警察所找那個漢奸馮寶山。
馮寶山聽罷來人是鄉下維持會派來是要慰勞鬼子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見抬著半扇牛肉的李德明和柴萬紅以及站在身邊拎著一竹籃土豆的方琴不停賠笑。
馮寶山說了句你們他媽的比我還會孝敬太君。接著他問李德明是哪個鄉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壺。李德明只笑不答話。
方琴趕緊解圍說李德明是個啞巴。不料,方琴也不知道城外哪個鄉,又都叫什么名字。害怕胡說引起懷疑,于是求援似地望著柴萬紅。柴萬紅也不敢瞎說,緊張地望著史來福。李德明倒是看過地圖知道平遙附近有哪個鄉,可他又不敢張口。
馮寶山一臉疑惑開始催問。頓時空氣緊張。
史來福還算機靈忙對方琴說大侄子,所長問你是不是靈泉鄉的。方琴連連附和。
一場虛驚后,幾人跟著馮寶山朝日軍駐地走去,日軍伙房就在某一個大戶人家的院子里,后院就是指揮部。
一個日軍軍曹通過一個戴墨鏡的漢奸翻譯知道了他們一行的來意,異常歡喜。把牛肉送進后,柴萬紅走到馮寶山面前主動要求為皇軍做頓紅燒牛肉。并說肯定會讓太君滿意。對太君極盡巴結的馮寶山點頭答應,拽來翻譯告訴日軍軍曹,軍曹連連鞠躬,讓幾個伙夫立刻騰出地方,由他們來做。
三人忙活起來。李德明這個大少爺哪做過飯,裝模作樣,東找西翻,四下探看。柴萬紅也不會做飯,剁肉倒是一把好手。給日軍做紅燒肉的重任落在了本身就是女人的方琴身上。
屋內只有他們三人悄聲交談判斷著。已經得知平遙日軍只有一個伙房,而且從該伙房廚房設施看并沒有駐扎多少兵力。
牛肉做好了,不少聞到香味的鬼子拿著飯盒圍在門口已經開始迫不及待了。
鬼子炊事兵卻先讓方琴先嘗嘗,以試探有否有毒。見方琴吃完沒有情況才開始打飯。
李德明估計那先裝上的二十一個飯盒,是為上午巡邏的鬼子準備的,為此,他再一次仔細地數了數進來的鬼子,加起來一共正好是四十二個。看來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日軍們倒是禮貌,對給他們做了豐盛午餐的三個良民,不停地鞠躬送別。軍曹通過翻譯告訴李德明希望還能品嘗到他們送來的美味。……
敵人駐兵情報通過快馬很快傳到軍部,一場圍城打逃的好戲上演……
戰斗打響后,得知已被圍城的日軍少佐驚慌失措,搖起電話才發現,電話也不通了,想搬援軍已不可能,守城自救無疑是送死。只能倉皇逃跑,而城外通往太原的道路已經埋伏好了守株待兔的川軍獨立營。他們用樹枝等障礙物延緩逃兵,只要鬼子搬動樹枝下,下面的地雷就開始發威。
一場激烈戰斗結束后,李德明突然發現每次戰斗結束后總愛在自己面前炫耀戰果的孫和不見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掠上眾人心頭。
眾人分頭尋找。不多久,突然那邊一條水溝邊土坎下邊傳來了方琴的哭叫聲,李德明和眾人聞聲疾步奔了過去。
方琴使勁搖晃著滿臉是血的孫和,高聲哭喊。
李德明奔了過來,俯身跪在孫和尸體旁,淚水長流,使勁地扇孫和滿是鮮血的臉頰,哭罵孫和不是很囂張嗎?不是吹自己再兇的仗都能活下來嗎,你個老家伙說話不算話!
眾人摘帽,垂淚不止,一片哀傷。
李德明取下孫和身上的煙槍,接著又要翻兜尋找那張血染的合影,他知道,如今孫和一死,那張生死留念上面的七人就只剩下四人了。在馬家梁子從方琴手中拿到這張合影時,他們幾個曾約定,如果誰能在抗戰勝利后活著回到四川,就要負責將合影送到他們家人手里。每張照片后面都由李德明寫上了家庭住址。
突然,孫和一骨碌坐了起來,咯咯笑了起來。是在太癢了,他沒法再裝下去了。眾人駭了一跳,紛紛抹掉眼淚責怪起孫和。
孫和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說老子就是想試探一下,我死了以后,你們哪個情誼深,哭的最兇。我看還是明娃子不錯,你們幾個狗日連滴貓尿都沒淌!
收復平遙縣城后,李德明奉川軍司令部之命帶獨立營接管城防,營部設在了縣衙。進城頭一天,他就親手寫好告示,貼滿各個角落,決定緝拿一批為虎作倀的漢奸。
各類漢奸們聞風而逃。沒有逃脫的漢奸被接二連三關進監牢。那位曾領著他們進入日軍營地送牛肉的漢奸馮寶山,在那天日軍逃跑被殲滅后,搖身一變,又成了黑皮警察,在城門前面一臉忙綠在維持秩序,迎接川軍進城。
當李德明他們找到馮寶山時,馮寶山還殷勤地給長官李德明匯報城內治安形勢。李德明先是沒吱聲。望著他在表演。馮寶山開始痛罵鬼子殺人放火壞事做絕。一副咬牙切齒的摸樣。
李德明笑問他日軍在的時候,自己這個這個警察所長做啥子?馮寶山吐沫飛濺,一番描畫,將自己說成暗中打擊鬼子的英雄。
李德明猛然摘掉了帽子。馮寶山愣住了,這不就是那天給日軍送牛肉的鄉下啞巴嗎?再一看旁邊的方琴和柴萬紅,頓時恍然大悟,險些癱軟在地。
處決漢奸大會在城南外空地上舉行。李德明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博得眾人喝彩。一陣槍響后,一排昔日扮演日本走狗的漢奸迎來了他們應得的下場。
在川軍收復平遙等縣城以后,全軍的士氣極為高漲。可就在這個時候,二戰區急電國民政府軍委會告了川軍的黑狀,內容極盡污蔑,說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力主將川軍趕出山西戰場,一番“踢皮球”似的交涉后,南京軍委會電令川軍即刻調撥山東進入五戰區戰斗序列,歸司令長官李宗仁調配指揮。
聞知自己被二戰區“棄兒”般攆走,川軍上下一片憤慨,作為軍部獨立營,李德明他們充任了先鋒斥候。誓師會上,李德明代表獨立營動情發誓,此去山東,一定為川軍雪恥,家貧出孝子,國難顯忠臣,絕不因為受盡委屈和誤解而放棄殺身報國的神圣職責!
得知川軍部隊全部開拔山東的消息后,幾天來柴萬紅是坐臥不寧,心事重重。故土難離和戰友不舍的痛苦抉擇讓他陷入了走與留的矛盾中。他發現心里竟放不下方琴。因為是同鄉,他像待親妹子一樣給了方琴最樸實的疼憐和愛。而方琴也因為是同鄉跟柴萬紅貼得更近,心里話也只跟他傾述。柴萬紅卻誤解了方琴的情感,直到川軍就要離別山西時。他才發現,表面山一直排斥李德明的方琴竟是那樣依戀著李德明,非要跟隨川軍轉戰山東。柴萬紅感到一絲失落
方琴也明白,她是離不開李德民了,這種暗藏的情感像兄妹,更像戀人。不管戰爭是如何殘酷。戰場上的男人和女人之間依然會滋長難言的情愫。生死和血火中凝成的那份牽掛和疼憐會更純粹。
李德明聽完柴萬紅要離開大家投奔八路軍時,情緒激動,責罵柴萬紅無情無義!
柴萬紅也吼起來,一番辯白說山西是他的家鄉,他不能眼看著鬼子在這里燒殺搶掠?想想馬家梁子,想想那些無辜的老百姓,想想那個被石碾子碾死的娃娃,就是十匹大馬拉他也不去山東!上次跟八路軍一起打伏擊,完了他就想跟他們留下,硬是狠不下心,這回是王八吃秤砣,鐵心了!
兩雙淚眼互相瞪著。竟一時都不語了。
又是一場無言難舍的離別。天一亮,所有戰士集合在一起送別柴萬紅。跟送走一個個犧牲的兄弟不同,他們今天送走了一個由逃兵重回戰場進而投奔八路軍的勇士。
柴萬紅淚流滿面,背著行囊挨個給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擁抱話別。一輛小馬車駛來,上面裝著一些武器和彈藥。
當柴萬紅知道這是李德明代表獨立營送給他帶到八路軍的禮物時,無語凝噎。他知道這是李德明違反規定將繳獲的鬼子戰利品沒有上交,向總司令借的,是要還雙倍利息的。可他愿意拿出其中一部分贈送給救命恩人八路軍。
送走柴萬紅,李德明帶著生死兄弟奉命開赴山東戰場。
獨立營作為馳援濟南的預備隊伍到了一個叫韓家寨的村子,按上峰指令,休整練兵,原地待命。
這天晚上大雪紛飛。一個叫韓三娃的青年小伙,提著馬燈踏著積雪氣喘噓噓跑到了鄰村三里地的姚家鎮一個少時玩伴姚拯國家里。
姚拯國是姚家鎮大戶財主人家的獨生兒子,前幾年考上青島大學學習日語。日軍登陸膠州灣占領青島后,五十幾位日語成績為甲等的同學被日軍某師團全部強迫招錄進行短期集訓,然后分到日軍下層部隊充當翻譯。不愿替日本人當差賣命的姚拯國和三個同學偷偷逃出了日軍營地,一路輾轉,混在大批逃難的人群中回到了微山湖畔的家鄉。
此刻,姚拯國正被父親訓罵,起因是他擅自改了自己的名字,他原名叫元吉,為了表達對日本入侵中國的憂憤,“七七”事變的當天就改叫姚拯國。父子二人爭吵正酣,三娃跑來。二人來到姚拯國屋里,三娃告訴他韓家寨來了抗日四川兵,正在招兵買馬并說自己想入伍。姚拯國卻一臉黯然,他知道父親絕不會答應自己當“丘八”,二人一番商議,決定明天就去找川軍,姚拯國決定先斬后奏,生米做成熟飯。
營部里,李德明孫和等正圍著炭盆烤著火開會。李德明要求各連排一定要搞好軍民關系,待命期間。一是征兵,二是練兵。新增士兵的軍餉由他個人掏腰包。新兵入伍就兩個條件,一是個人自愿,二是家長同意。不能強征硬拽,拐帶人口。特別注意要招幾個識文斷字的。
正說著挑水回來的方琴將姚拯國和三娃領了進來,聞知來意后,李德明請二人落座后問他們倆父母同意沒有?三娃很興奮,說是他爹要他來當兵。姚拯國卻死纏硬磨想當兵,李德明以父母不同意連連拒絕。姚拯國頓時火了,質問李德明想抗日打鬼子還得父母批準。上戰場又不是去結婚,還要父母做主媒妁之言。豈有此理!說罷拂袖離去。
吃了“臉色”的李德明望著姚拯國的背影,一臉惱怒。問起姚拯國的的身世。
三娃便把姚拯國的身世背景介紹了一番。特別強調了姚拯國會說日語,學問大,不愿給鬼子翻譯。
李德明一聽姚拯國會說日語,一下來了興趣,覺得以后他們獨立營也可以有翻譯官了。因為他們曾繳獲一張日軍地圖和內部情報,誰都狗看星星不知所云。決計一定招拯國入伍。可父母不同意硬把人家弄到部隊,家人鬧事怎么辦。再說此人家里很有背景。更重要的必須跟當地百姓搞好關系,這可是八路軍傳授的經驗。
李德明懂起了“腦筋”……
并不死心的姚拯國從韓家寨李德明處回到姚家鎮,一進家門,就給父親攤了牌。飯桌上,還沒動筷子,心急的他開口就說要跟隨川軍從軍抗日。
姚父聽罷像看怪物一般盯視著兒子,半響無語。
先是耐心勸說,接著苦口婆心講道理,說殺敵報國不是只有當兵一條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咱可以出錢,絕不舍命。你尚未婚配,可是老韓家唯一的骨血,死在戰場斷了咱韓家香火,我沒法給老祖宗交代。
姚拯國開始了指責說三娃除了兩個妹妹,也算獨子。他爹大字不識都知道送兒報效國家。你讀了那么多詩書竟不如一個販夫走卒。
姚父聽罷頓時火了,摔了筷子,一番訓罵……
父子倆就此互不相讓,吵了起來,任憑一旁的姚母如何相勸。二人依然爭論不休,誰也無法說服對方。
姚父見兒子如此頂撞自己,怒不可遏,撂下一句狠話就是他只要活著當兵的事就不可能。
姚拯國拿出了最后一招,聲稱如果不答應就此離開韓家,斷絕父子關系。姚父以為兒子只是一時心急說了氣話,根本沒當回事。沒料想,當天晚上,姚拯國就把寫好的斷絕父子關系契約擺在了父親面前。
姚父又是一番好言相勸。姚拯國一聲不吭非要拽著父親簽字畫押。
父親哪會愿低頭給兒子服軟,姚父一把甩開兒子,將那紙沒有蓋章的契約扯了個粉碎。
姚拯國急了掉頭回屋收拾行囊。姚父急忙叫來一群男傭,讓他們把少爺綁在屋內。眾人領命而去,烏泱泱涌進姚拯國房間,不由分說將姚拯國七手八腳綁在了木柱上,鎖門而去。
韓正國面對如此境況,除了徒勞的掙扎,只能淚流兩行,仰天長嘆。但他卻用了最極端的一招,絕食抗議。不管誰送來的飯。姚拯國看都不看。誰勸也是枉然。
這一下急壞了心疼兒子的姚母,勸說丈夫就答應兒子。不然,會出人命的,說兒子打小就是倔頭脾氣,你們父子可是倔到一起了。
姚父聽罷不為所動,認為兒子只是嚇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