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沙暴過境,天色逐漸泛黃,葉流西獨自站在房頂,看向不遠處的昌東,只見他拿工兵鏟挖出一個墓穴,鋪墊諸多樹枝、灌木以及雜草,孔央和隊友們的尸體整齊擺放。待昌東保存好大家的遺物,便往他們尸體上淋了汽油,滾滾濃煙火光映得昌東身影模糊且變形。
肥唐和丁柳等人尋思著總不能待在這里,要么是繼續趕路往前走,要么是折返原路出關。昌東還在偏房里刻著孔央和隊友的皮影,葉流西沒有過去探望,知道自己就算是去看了也沒用,索性讓他單獨安靜一會。
葉流西提著刀去找老簽,一邊磨刀一邊質問老簽,嚇得對方面色慘白,不知所措。老簽如實講述沙土人的由來,追根溯源還要從一只名為“言種”的異獸來講,這種異獸生性貪吃又嗜血,最愛舔食流沙雅丹里分泌出的鹽分,每隔幾十年亦或上百年會蘇醒一次,每次蘇醒都會令附近村莊遭殃。
剛開始言種是佯裝外來人進入村子,后來村里人逐漸下落不明,而它適應環境的能力極強,可以隨意變換面部形態,很難被人識破,活動一段時間就會返回流沙雅丹沉睡,沙冢和噬水沼澤都會成為它的守衛。
正因常人無法靠近,葉流西疑惑為何會有沙土人的存在,猜測應該是有人經常往流沙雅丹里投喂尸體。接下來的兩天,大家繼續待在原地休整,葉流西照舊玩著“游戲”,老簽、阿禾、薯條戰戰兢兢,時常面對葉流西的盤問,稍有不慎就會被扣分,繼而死在刀下。
幾輪下來,葉流西發現老簽是提供消息最多,可他也就是一個算命的神棍,只要是遇到難以回答的問題都會建議她去集市。傳聞集市受黑石城保護,常年利用風力發電,當地人能夠肆意操控異獸種地運輸,常用貨幣就是金箔或者以物換物,這個倒是引起葉流西的興趣。
轉眼三天過去,葉流西終于走進那間偏屋,昌東呆呆地坐在墻角,人消瘦了不少,因為不修邊幅的緣故,下巴冒出青色胡茬。昌東夢見一條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沙漠公路,自己坐在車里,旁邊是日思夜想的孔央,依舊穿著緋紅色的長裙。孔央勸說昌東應該忘記自己,只有忘記才能重新開始,人的一生是萬里山河,來往無數客,有人給山河添色,有人使日月無光,他要做的事情是立在山巔,看盡山河景象,絕不應該沉迷于一片沙丘。
也正因如此,昌東在葉流西的陪伴下,鼓起勇氣走出偏屋,刮了胡子煥然一新,與她并肩坐在外面,抬頭看向烈日晴空。同一片天空下,兩人的影子時遠時近,若即若離,最后交疊在一起,像是溫柔輕擁。葉流西送昌冬季來到地窖,光熱還沒滲進來,里面有些陰涼,三天已經給足他莫大優待,接下來該是打起精神面對未來,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走。
這一覺睡了很久,一個白天過去,又搭一個長夜,昌東醒來看見葉流西躺在旁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故意打亂他已經疊好的被子。然而這次昌東沒有堅持自己的強迫癥,努力說服自己接受葉流西喜歡的凌亂美,葉流西露出欣慰的笑容。
經過肥唐和丁柳的共同商討,一致決定要往市集里走,總不能進關一趟空手而歸。葉流西目光看向昌東,待昌東表態會同行,終于露出笑容。隨后昌東開始著手復車,高深幫忙修車胎,肥唐建議讓老簽打下手,結果遭到葉流西拒絕,擔心他們手腳不干凈。
車子差不多能上路的時候,三張地圖都交了上來,雖然薯條認字不多,好在畫的比較詳細,昌東反復對比后制定路線。由于市集和市集之間的公路都很荒涼,而且市集之外和夜晚都有異獸出沒,所以葉流西建議要在日落前找到地方投宿,首選紅花樹夜店。
討論完這些以后,葉流西催促大家收拾東西準備裝車,并且叮囑肥唐要把地窖里的東西都搬走,既然阿禾他們能夠如此忘恩負義,就應該吃點苦頭,學會什么叫做自力更生。肥唐明顯是有些于心不忍,私下里找昌東求救,昌東暗示他趕路匆忙難免遺落些東西。此話一出,肥唐恍然大悟,臨走時交給阿禾兩袋米糧。
車子終于駛離荒村,可荒村之外又是無盡戈壁,偶爾見到沙山卻沒有指向,更別提紅花樹木之類的植物。正當大家逐漸失了耐心,忽然看到前方天空出現極光,盡頭處隱隱可見紅光,湊近后發現竟是一棵紅花樹,前面站著一位老乞丐,腰間掛著一只公雞,灑出的米都沒有落在地上,全都進了公雞嘴里。
早在之前,葉流西就聽聞有人會在日落時來收樹,引到客人入住夜店,所以大家猜測他應該就是來收樹的人。老乞丐自報家門名叫李金鰲,身份是走市集耍皮影的方士,他帶領大家跟著流光往前走,很快就看見開啟底蓋來接應的人。
雖然紅花樹夜店規模不算太大,但是熱鬧非常,客房擠擠簇簇共有小幾十間,圓環中間部分是飯廳兼活動場所。昌東讓葉流西戴上口罩,擔心她會遇到關內的死對頭,五人下了車就直接走進店里。
前臺里坐了個中年女人,眉眼平淡,語氣冰冷,提醒他們十一點后不要亂走動,否則出事就要自己承擔責任。昌東選了二樓的大房間,畢竟大家住在一起還能安全些,就算床不夠也可以打地鋪,反正沒有人會矯情抱怨。
放好行李后,五人下樓點了面條,聽著李金鰲討好似地纏著前臺的女人,希望她能讓自己多表演幾場皮影。女人有些不耐煩,表示讓李金鰲這類人白住已是不錯,又怎會倒貼錢請他開戲。
然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昌東和葉流西對視一眼,便請李金鰲開場戲,第一幕就是《招魂》。李金鰲準備的道具非常簡單,當他吹奏陶塤時,一團極似鬼火且名叫小咬的螢蟲在幕布后面交換疊加,逐漸變成兩個人,分別是大將軍及其夫人。
葉流西看出李金鰲這個人身份絕不簡單,叮囑丁柳再加幾個菜上點酒,待會灌醉他套些話。果然李金鰲喝得盡興,又被大家捧的飄飄然,大談祖輩曾是關內方士,世代操縱皮影隊。除此之外,李金鰲還講述大將軍驅逐方士和異獸的真相,與他們曾經聽到的故事完全不同。
原來大將軍思念夫人,意外發現幕布后的夫人竟是小咬組成的皮影,當場勃然大怒,事后查明小咬和方士異術竟是出自一個詭異的沙漠絕境。大將軍害怕方士們掌握更多術法會動搖自己的統治,于是把方士及其九族、異獸異術,連同那些負責押運的羽林衛一道關入那個神奇的空間,自此便有了絕妖詭于鈺門的傳說。
大家還想詢問皮影隊的來源,可惜李金鰲不再透露,整個人喝得爛醉如泥。昌東交代老板娘將李金鰲送回房間,他們則是去浴室洗了澡,肥唐則是留在房間里看著東西。期間昌東總覺得有飛影,可是高深毫無察覺,反倒是葉流西洗完澡往回走,震驚發現昌東竟然默默跟在后面,露出詭異的笑容。
回來的時候,昌東悶聲不語,埋頭翻找行李,行為舉止極其怪異,引起葉流西的警覺。正當葉流西要動手之時,真正的昌東從門外進來,一真一假四目相對,緊接假的昌東化作沙影順門飄走,瞬間消失。
盡管這個東西過于詭異,又難以用科學來解釋,但是見多識廣的眾人早已處瀾不驚,有說有笑地談論一番就準備休息。忽然外面傳出李金鰲的喊叫聲,昌東和高深趕緊出去查看情況,發現李金鰲追著名為“鎮山河”的公雞滿屋跑。
雖然鎮山河非常勇猛,可它唯獨害怕蝎子,今晚一反常態發瘋,說明紅花樹旅館里住著蝎眼的人。除此之外,李金鰲解答為何會有假昌東,無非是“雙生子”幻化而成,這是一種可以模仿人且被人操控的異獸,喜歡假傳消息挑撥離間。
至于所謂的蝎眼組織,創立之初是為對抗黑石城,只有蝎眼的人才能養出巨蝎,殺人于無形。李金鰲聽聞蝎眼組織的頭頭每次殺人前都會在眼角畫一只蝎子,兩年前更是在胡楊城外的胡楊林里吊死上百個羽林衛,其手段狠毒令人發指。
此話一出,葉流西和昌東立刻陷入沉默,很多線索都與葉流西不謀而合。其他人尚未察覺異樣,聽著李金鰲講述二十幾年前天降異象“日現楠枓”,青天白日憑空出現楠枓六星,從而證實銀蛇預言的楠枓破鈺門。
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想睡覺的繼續睡覺,李金鰲有點慫,實在是不敢獨自回房。昌東倒是沒有所謂,畢竟房間還算大,多收留一人一雞完全沒有問題。葉流西輾轉安眠,拉著昌東躲進衣柜里談話,關于李金鰲說的事情,其實他們心里都隱隱有了答案,總之葉流西的身份要么是羽林衛,要么是和蝎眼組織有關。
然而越是接近真相越發艱難,尤其真相明顯是被人操控或者刻意隱瞞,本來葉流西以為自己應該會有親朋好友,多多少少能遇到打聽自己的人,結果她就像是被遺棄的孤兒,無人問津。正說話間,昌東忽然示意葉流西不要出聲,打開柜門往外看發現鎮山河竟鬼祟站在外面偷聽,葉流西和昌東故意商量殺雞吃肉,鎮山河像是聽懂人話轉身就跑。
第二天早上,李金鰲在大廳桌子下找到被倒吊的鎮山河,葉流西威脅他的雞偷聽談話,一人一雞必須要死一個,最終李金鰲傷心地獻雞保己。高深覺得鎮山河非常符合爺爺說的辟邪大公雞,所以建議先留下來,說不定以后還有用處,葉流西琢磨著有道理,爽快答應留雞一命。
很快大家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又把鎮山河拴在車頂的行李架上,一車五人再次駛上戈壁灘,一路前行。反觀李金鰲痛失愛雞很是傷心,正巧看見旅館伙計要處理一批公雞,而他想要花錢從中挑選一只。此時店員打碎飲料瓶發現巨響,群雞慌亂四逃,唯獨有一只穩如泰山地站在籠子里,頗有鎮山河的風范,李金鰲當場選中取名為“鎮四海”。
荒蕪人煙的戈壁灘出現一個踽踽獨行的人影,對方正是旅館里疑似蝎眼的病弱男人,他主動湊上來問路,實則號令巨蝎發動攻擊。鎮山河早已嚇得暈死過去,就連肥唐也被巨蝎傷到眼睛,鐵皮車后座已是亂作一團,葉流西拔刀砍向蝎子,昌東則是制服男人。一番混亂過后,葉流西徹底斬殺巨蝎,反觀丁柳與男人打斗過程中受傷,一截刀柄插入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