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敬城為了妻女平安,決心掃凈徽山,并且特邀徐鳳年、李淳罡等人到場見證。反觀儀門處人頭簇擁,層層疊疊,正前方便是徐鳳年等人,而他對面為首的軒轅敬意執意阻攔不讓進。
軒轅家三十余客卿傾巢出動,皆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徐鳳年身后同樣也有寧峨眉的鳳字營。正當兩伙人馬準備動手之際,軒轅青鋒匆忙趕來,以老祖宗的名義請徐鳳年隨她上大雪坪觀戰,這才得以令軒轅敬意答應放行。
此時風雨如晦,電閃雷鳴,象征著徽山氣數已盡,而那軒轅敬城則是迎風慢行,獨登大雪坪,本就帶著死志向老祖宗請戰。軒轅大磐應聲現身,眼神凌厲且是聲若洪鐘,完全未將軒轅敬城放在眼里,嘲笑他讀書可曾讀到天地共鳴,而自己如今已是到了天象境。
待軒轅大磐狂言之后,無需刻意苦壓境界的軒轅敬城順勢抬手,風勢由他翻弄,剎那間,天上烏云旋轉如龍卷,驟然下降,同樣吸引了正往山上走的徐鳳年和軒轅敬意等人。反觀三條龍卷匯聚,挾激蕩天威迅猛移向紋絲不動的軒轅大磐,怎知他淡然應付,并以一招出手傷了軒轅敬城。
縱然軒轅敬城一日內入天象,仍舊不敵老天象人軒轅大磐,關鍵時刻,不惜以自身氣血為薪柴,燃起心火,登臨絕境,直升為陸地神仙。便如軒轅敬城所言,曇花一現,初開便敗,徽山三個敬字輩,軒轅敬宣已是死人,而軒轅敬城也是將死之人。
眾人已在緊張旁觀,只見軒轅敬城一鼓作氣,雙掌引來風雨急驟,氣機攀至頂峰,這一瞬間,幾道雷電由天庭而來。軒轅大磐無恥至極,妄圖躲閃拖延,直到軒轅青鋒突然喚了聲爹。
原本不受妻女待見的軒轅敬城,似是下定決心般,沖上前與老祖近身相搏,引來天雷同歸于盡,隱忍了二十多年的屈辱,這一刻終于崢嶸畢露。牯牛降屋檐下掛有一串風鈴,因山巔勁風吹拂,終年叮咚響不停,僅是一瞬間,同軒轅家兩位祖孫化為灰燼,尸骨無存。
浩大雪坪上,雷聲不響,風雨依舊磅礴,到最后僅剩軒轅青鋒煢煢孑立,呆滯片刻,便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地哭喊,頓時跌坐在地。軒轅敬意趁機發號施令,意欲奪權,幸好徐鳳年及時相助,且在他的扶持下,軒轅青鋒占有一席之地,有了話語權。
軒轅敬意不敢貿然得罪北椋,主動向徐鳳年示好,表示自己若是執掌徽山,定與北椋同盟,同時反問軒轅青鋒該當如何。恰巧此時,曹長卿暗中傳音給姜泥,提醒她會如何取舍故國和徐鳳年,李淳罡功力深厚,自然也能聽見。
而在另一邊,軒轅夫人通過門客得知軒轅大磐已死,向來處瀾不驚的面容,終是難掩激動之色。可當軒轅夫人接過軒轅敬城留給她的錦囊,神色旋即發生變化,黯然落寞緬懷追憶皆有。
面對二叔屢番刁難,軒轅青鋒當場起誓,若她成為家主,必定竭盡所能振興家族,同時將問鼎閣向全族開放,即便是門客也能入內研習武學。此話一出,周圍響起熱議不絕于耳,光憑這一點,足夠讓軒轅青鋒受到眾人擁立。
果然門客全都倒戈相向,趁軒轅敬意不備,一劍將他賜死,正式拜認軒轅青鋒門下。在這其中,也有兩名門客是軒轅敬城事先安排進去,乃是他最忠誠的心腹。所以當徐鳳年遵守承諾后,心腹門客拿出兩個錦囊,分別交給徐鳳年和軒轅青鋒,也是軒轅敬城生前遺囑。
趙楷收到消息后,立馬跑去通知袁庭山,趕在軒轅青鋒下令捉拿之前,帶著他躲藏起來。如今袁庭山陰謀無法得逞,已成了軒轅家的敵人,他只有投靠趙楷,接受對方承諾給自己的種種好處。
徽山的風波暫且平息,軒轅青鋒坐在軒轅敬城經常看書的位置,感慨自己這么多年從未了解過父親。在軒轅敬城留給女兒的書信里,除了有門客族人的性格喜好之外,還有他厚重如山的父愛,看到最后,軒轅青鋒不禁淚流滿面。
徐鳳年同樣打開錦囊,相較于軒轅青鋒的事無巨細,他只有薄薄一張紙,寫著幾個大字,無非是若徐鳳年若想取代徽山,還望留女兒一條性命,軒轅大磐府內所有奇珍秘籍皆可歸他。看到上面的內容,徐鳳年甚是感慨,表明不想要任何東西,只要求軒轅青鋒派人護送姜泥安全回西楚,之后他便要去龍虎山一趟。
待徐鳳年與軒轅青鋒交代完事情,也該是啟程準備下山,臨走時看到一位仆人恭敬遞上武學心得和字條,內容簡潔扼要,不過寥寥十余字,正是軒轅敬城留給徐鳳年的承諾,只要北椋世子不負徽山,必得厚報。
軒轅敬城憑靠讀書就能登入陸地神仙之境,說明他的這本秘籍堪稱神物,原本軒轅青鋒還在揣摩徐鳳年的用心,可如今徐鳳年一再強調自己會另辟蹊徑,不走其他人的老路,同時叮囑她不必小心翼翼,安心守著徽山便可。
此刻姜泥守在外面,眼看著徐鳳年出來,忍不住詢問他借船何意。然而,徐鳳年來了一趟徽山,經歷這般種種,尤其是看過軒轅敬城為妻女舍身赴死,突然萌生些許感慨。以前徐鳳年從來不怕徐驍,可現在唯恐徐驍變老,只因從軒轅敬城身上看到他的影子,所以方才表明就算不接受武功心得,照樣會成為徽山百年的盟友。
軒轅青鋒走回嫡長房庭院,堂前魚缸,門上匾額,以及整座藏悟軒,藏經納籍六千余卷,一方靠窗案幾,已然耗光了軒轅敬城大半個歲月。仆人又將心得和錦囊交給軒轅青鋒,代為轉達軒轅敬城的原意,這是他為女兒所謀劃的最后一步。
藏悟軒后的幽幽庭院處,軒轅夫人也收到一個錦囊,宣紙上卻是空白無一字,手里緊握著軒轅敬城留給她的酒杯。正如大雪坪那株老桂,每逢秋季桂子如雨,榮而不媚,何嘗不似軒轅敬城的為人處世,否則怎會隱忍多年至今。
在軒轅青鋒后悔自己錯怪父親的同時,也在譴責母親的薄涼無情,而后立誓定會拼死守住徽山基業。軒轅夫人并未出聲回應,等到軒轅青鋒離開庭院,她才將吳素畫像丟進火中,徑直走往大雪坪,遺憾嘆息過后,朝著懸崖縱身一躍。
徐鳳年剛到龍虎山便聽聞趙希摶已先行上山,后有道士請他前去赴約。反觀趙希摶來找掌門師兄,忽見正門處畫著小和尚,旁邊寫著“東西最好”四個大字,詢問過還在閉關的趙丹霞,又有趙丹坪詳細介紹,這才知兩禪寺的小和尚曾帶小丫頭登山論法,縱然小孩子心性,可悟性極高。
自從天師府外姓人齊玄幀白日飛升之后,龍虎山極少有四天師共聚,尤其是青詞學士趙丹坪突然回山,真正計劃則是要殺了皇子趙楷和北椋世子徐鳳年。趙希摶了解到趙丹坪的來意,不由大吃一驚,若是徐鳳年死在龍虎山,恐怕必會惹怒徐驍,但是趙丹坪認為徐鳳年的大黃庭如果發揮了功力,屆時武當會出來打壓所有幫派,趙楷也能引得天下亂,必須斬除后患。
這邊趙丹坪安排眾弟子藏在兩旁,以待伏擊,而與此同時,徐鳳年只打算單獨帶李淳罡上身,吩咐青鳥等人留在山下,同時也來到寧峨眉面前,輕聲念叨任務快要完成。寧峨眉聞言微愣,想到自己跟隨徐鳳年輾轉多地,雖說時日不算太久,卻是對他已有改觀,突然提及此行初衷,反倒是有些動搖。
二人來到龍虎山門外,隱約察覺氣氛不對勁,李淳罡覺得徐鳳年應該讓姜泥陪同上山,畢竟曹長卿時刻關注著姜泥的動向,若是她要遇險,定會出手相助,也就變相救了徐鳳年。之前曹長卿給姜泥拋了必選之局,李淳罡記憶猶新,反問徐鳳年該如何選擇,怎料徐鳳年不假思索地回應全都要。
正因這句話,李淳罡忽然頓悟心結所在,當年若肯多走一步,何故親手殺死心愛之人,以至于方寸大亂。事實上,李淳罡也曾來過龍虎山,是為酆都綠袍求取救命丹藥,可惜還未見到齊玄幀,酆都綠袍便已離世,而他徹底亂了劍心,最終跌出天象境。
李淳罡之所以要重提往事,無非是提醒徐鳳年和姜泥絕不可走他后路,徐鳳年當場打個賭,不管命運使然亦或天意弄人,他都會堅持自己想走的路,賭注便是李淳罡要好好活著,看他如何守諾。
徐鳳年依時赴約,來到臺階下,看見正上方的兩位天師。趙丹坪不準徐鳳年下山,除非消去他一身大黃庭,盡管掌門并未授意,其實也在默認了趙丹坪的行為。李淳罡揚言不許任何人碰徐鳳年,雖然他劍神之名非虛,可是趙丹坪認為劍神無劍可使,威力不比當年。
怎知話音剛落,李淳罡用內力將趙丹坪佩劍出鞘,恍然想起當年心愛之人死在自己懷中的場景,還是那句“天不生我李淳罡,劍道萬古如長夜”。且看眼下這番,李淳罡一聲劍來,龍虎山道士的佩劍一齊出鞘,山頂上空萬劍匯聚,直指趙丹坪,將他嚇得不敢說話。
也正是這聲劍來,李淳罡重回陸地神仙境,趙黃巢有所感知,認為趙楷想要在龍虎山殺掉徐鳳年,恐怕艱難,唯一的機會是去武帝城,趁著王仙芝和李淳罡對戰時,偷襲徐鳳年。由于趙丹坪不敢招惹李淳罡,不得已變了態度,愿放徐鳳年離開,眼看著李淳罡揮揮手指,懸在空中的佩劍如下雨般掉落在地,終是松了口氣。
看著遍地佩劍七零八落,趙希摶在心里產生大大的問號,以他對趙丹坪的了解,即便是李淳罡重入陸地神仙之境,恐怕也絕不會輕易罷手。趙丹坪聞言啞然失笑,表示宰輔張巨鹿欲滅北椋,而他也只是聽命行事,既然推拖不得,索性做個樣子,總不能當真與徐驍反目成仇。
在趙丹坪的這番解釋下,趙希摶暫且半信半疑,殊不知他轉頭去了后殿恭請祖師。隨著殿門大開,一位貌似總角之年的稚子走出,此人正是龍虎老祖趙宣素,亦是龍虎山唯一陸地神仙境,與那羽化登仙不過一線之隔。
趙宣素之所以愿意出山,只因長生功法雖可返老還童,但是內力早已油盡燈枯,死期將至,唯有借助北椋之勢,引發劍神李淳罡與武帝城王仙芝決斗,方可趁一劍開天門的空隙,直入天門“偷渡”成仙。
況且龍虎山與趙氏朝廷形同玄武,正是龜蛇相纏,氣運融為一體,唯有皇室氣運越強,他們才會越發順遂。正因如此,徐鳳年不可死在龍虎山,趙宣素需找時機接近徐鳳年,隨他一同前往武帝城。屆時,徐鳳年、趙楷二人必死無疑。
反觀趙黃巢不想殺徐鳳年,無非是顧及天下大亂,戰事再起,可趙楷偏要趁亂謀權,深知李淳罡一日尚在,難對徐鳳年下手。趙楷拿出軒轅絕學交給袁庭山,承諾給他前程,隨后命令金甲將舒羞帶來,愿以白帝抱樸決作為拉攏條件,請她為自己引見李淳罡。
徐鳳年準備離開龍虎山,臨走前便將金剛留給徐龍象,兄弟各自撫養虎夔,約定重逢之日。且看寧峨眉經此種種,已對徐鳳年徹底改觀,愿率領鳳字營繼續護送,青鳥、李淳罡等人也都隨行,左右不見舒羞,直到快要開船,才見她姍姍遲來。
徐鳳年上了船,駛出青龍溪,默然坐在船頭甲板,不敢回望弟弟注視目光。寧峨眉過來向徐鳳年行軍禮,自愧早年愚鈍,如今才知他是北椋的未來。待二人正說著,青鳥發現不遠處有艘龍王江樓船靠近,仔細觀去竟是軒轅青鋒和魏叔陽,意味著離別在即。
李淳罡屏退眾人,想要給徐鳳年和姜泥單獨話別的機會,奈何徐鳳年不中用,辜負了老劍神的用心良苦,大好的表白時機,卻被他用來分析兩國利弊,提醒姜泥多加留意蜀地的旱軍馬匪,而這些人大多數都是當年前往蜀地躲藏的楚人老兵。經過這些年戰火涂炭,老兵們對于楚國皇室情分磨滅殆盡,即便姜泥貴為一國公主,想要將他們收入麾下,屬實不易。
眼看著江龍船靠近,軒轅青鋒獨自走來向徐鳳年交代清楚,而后乘著小船離去。徐鳳年扶住兩船之間的木板,確保姜泥安穩走到對面,內心終有不舍,未曾多說一句,轉身回到艙室。
正當姜泥為此失落,與魏叔陽告了別,遲遲不肯開船之時,徐鳳年又從艙室出來,當眾將一枚銅錢,以及大涼龍雀送給姜泥,其意不言而喻。魚幼薇知趣地退到旁邊,但是曹長卿看出她喜歡徐鳳年,可惜妾有意郎無情,畢竟他徐鳳年心里只有姜泥,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一陣風吹過,徐鳳年溫柔拂過姜泥吹亂的秀發,直到曹長卿過來,這才鄭重其事地道別。目送樓船揚長而去,徐鳳年通過李淳罡意外得知姜泥早在之前,便決定將傳國匕首神符留給自己,如此一來,兩人互贈重要之物,堪比定情。
而在另一邊,姜泥雙目柔情,嘴角笑意格外明顯,輕輕握住手中那枚銅錢,銅錢意義非凡,相當于她的續命之物。當初姜泥發現自己刺殺徐鳳年無望,一度失去活下去的動力,正是徐鳳年借著讀武功秘籍賺錢為由,幫助姜泥走出陰霾。如今姜泥肩負楚人托付,自此一別,不知何時能與徐鳳年重逢,而重逢之日可否會兵戈相見。
徐鳳年啟程前往上陰學宮,趙楷有所預料,也在與袁庭山的交談中,直言不諱徐渭熊是自己媳婦兒。盡管是趙楷一廂情愿,可他堅信這等奇女子是此生唯一良配,只有殺了徐鳳年攪亂天下,才能趁亂而起有資格娶她。若是按照趙楷的說法,他殺徐鳳年的原因,居然是為了迎娶徐渭熊,當真是情字可誤人,亦可殺人。
與此同時,徐鳳年等人一路南下,駛出龍王江,途徑山野之處發現一名男童高舉白布,上寫“徐驍是我生父,大哥你好”。男童不是別人,正是心懷鬼胎的趙宣素,他看到徐鳳年之后,自報家門為龍宇軒,母親離世不久,讓他尋父回北椋。
趙宣素的演技不錯,全程聲淚俱下,可他根本騙不了徐鳳年。為看此人有何名堂,徐鳳年先安排趙宣素上船同行,豈料趙宣素非常懂得溜須拍馬,刻意討好,舒羞因他年幼可愛,險些中招。
但是李淳罡認為這個孩子上船時機太巧,所以徐鳳年更堅定要留下“龍宇軒”,與其敵暗我明,還不如將他放在青天白日下,遲早能看出真面目。隨著樓船行程速度加快,很快要到上陰學宮,徐鳳年念及二姐氣場之強,對于即將到來的相聚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