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認識王葡萄的那段時間里,馮天藍從北京開車到了瓊海,又從瓊海開回了北京。現(xiàn)在,他再次踏上通往瓊海的高速。但是在去瓊海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必須去做。他來到濟南,見到了張海北的父母。三個人的相處,顯得熱情又生疏,想要彼此親近,可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寒暄了幾句,又尷尬地沉默了片刻之后,馮天藍鼓足勇氣告訴海北的父母。其實在海北離開之前,自己和他見過面。這件事情在馮天藍的心里藏了很久,直到現(xiàn)在才敢說出來。
那段時間,馮天藍和父母的關(guān)系很僵,所以當海北來找他時,他沒有下樓,沒有做一個朋友應(yīng)該做的事情。直到現(xiàn)在,他還清楚的記得,海北當時失落的眼神,和強顏歡笑后落寞離去的背影。只是當時的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這會是自己和海北的最后一面。所以,他總是在想,如果自己當初下樓了,結(jié)果會不會不一樣。
如果當時和海北見面,或許馮天藍會和他一起考上大學(xué),一起參加唱歌比賽,一起騎車在海邊吹風,一起指著天暢享以后的生活……可是,哪里有什么如果。馮天藍眼眶已經(jīng)濕潤,他將思緒拉回現(xiàn)實,鄭重地和海北父母道了聲“對不起”。海北父母勸慰馮天藍,這并不是他的錯,不管發(fā)生什么,生活還是要繼續(xù)。而海北媽媽也很慶幸,在海北短暫的生命里,遇到了馮天藍這樣的好朋友。
送走海北父母之后,馮天藍看著熟悉的小路出神,仿佛和海北嘻嘻哈哈的畫面就在眼前。他突然想明白了,人活著,終有一天會死去,只是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好好告別。想到這里,馮天藍的笑舒展開來。隨后,他坐上駕駛座,繼續(xù)往前而去。
多日的奔波,馮天藍終于趕到了瓊海,見到了王葡萄。他緩緩走向王葡萄,隨后將包包狠狠摔在地上,質(zhì)問她知不知道自己這些天是怎么過的。面對馮天藍的怒火,王葡萄臉上的期待頓時消失不見,轉(zhuǎn)而換上失落的表情。她低著頭,稱自己從前就是這樣的。
馮天藍一把抓住王葡萄的手,表示自己不管她從前怎么樣,但是現(xiàn)在就是要管。馮天藍語氣強硬,讓王葡萄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向自己報備。說著,他緊緊抱住王葡萄,還說自己想要和她在一起。聽到這話,王葡萄再也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露出了滿意的笑顏。小姨被兩人的甜蜜迷昏了頭,下樓時竟不小心摔倒。她掙扎著起身,想要和兩人說些什么??蓜倓偛呕ピV心意的兩個人,此刻卻尷尬地分頭走了。
王葡萄回到房間,此刻的她心猿意馬,小鹿亂撞,只恨自己剛剛怎么滿意好好化妝。這樣想著,她立刻拿出化妝品,精心打扮了一番。另一邊,馮天藍也用清冽的水洗了一把臉,心中的小火苗這才壓制住。可當兩人相見的時候,內(nèi)心的歡喜與甜蜜卻又噴涌出來,就連一旁的笑意都難逃波及。
馮天藍笨拙的點燃了仙女棒,與王葡萄一起坐在搖椅上享受著二人世界。王葡萄問起公司的事情,馮天藍直言自己沒有太關(guān)注,盡管他確實是去公司上班了,但當時一直在想王葡萄去了。王葡萄只應(yīng)了一聲“哦”,可心里卻樂開了花。然而馮天藍卻有些惱火,一把奪過王葡萄手里的仙女棒,提醒她以后不許這樣了。
從前,書稿對于馮天藍而言,就是一項任務(wù),有時候壓得他喘不過氣。而現(xiàn)在,因為書稿,他可以在王葡萄身邊多待一會兒。這一次,馮天藍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喜歡”。他輕輕親吻王葡萄的額頭,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海風徐徐,月色沉沉,馮天藍和王葡萄并肩坐在泳池邊,相互依偎著。馮天藍詢問王葡萄,她這段時間里都在想些什么。而他似乎也不著急答案,因為他已經(jīng)自己想明白了。從前的他,活得太累,也太自以為是,很多時候都是演給自己看,覺得這樣自己的心里會舒服一些。可現(xiàn)在他想明白了,只有當他放下那些人和事后,才能真正往前看。
看著兩個人恩恩愛愛的模樣,小姨忍不住露出嫌棄的眼神??赡莾扇藚s旁若無人,依舊卿卿我我,眼睛里都快要露出蜜來,小姨見狀,差點被噎了一口面包。誰料那兩人根本沒有收斂的意思,甚至更加肆無忌憚地秀恩愛。小姨忍無可忍,出言詢問兩人等會要干什么,還催促他們趕緊吃完出發(fā)。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然而梁文凱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xiàn)。梁文凱祈求王葡萄原諒自己,還邀請她一起吃飯,就當是做最后的告別。王葡萄不愿再與他糾纏,便果斷拒絕。可梁文凱卻不依不饒,一把拉住王葡萄,不由分說地在她手里塞了一張房卡??粗何膭P懇切的眼神,聽著他帶著哭腔的聲音,王葡萄心軟了。
見梁文凱走遠,王葡萄趕緊反鎖了院門。她失魂落魄地走回屋子,一時忘了馮天藍也在。幸而小姨及時出言,替王葡萄遮掩了過去。可馮天藍一向敏感,哪里會瞧不出兩人的異常。只是他也知道,王葡萄和小姨似乎不想讓他知道真相,所以他便也沒有開口詢問。
小姨勸說王葡萄不要去,可王葡萄卻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去解決的。馮天藍已經(jīng)將東西都收拾妥當,就等著王葡萄一聲令下,返回北京。王葡萄告訴馮天藍,自己等會會給他發(fā)一個定位,先去接自己的父親。還沒等馮天藍反應(yīng)過來,王葡萄繼續(xù)說著,自己還有事情要去辦,但是會盡快和他們會合的。見馮天藍還是疑惑不已,王葡萄輕輕抱住他,稱自己是真的有事要辦。
每個人,都有那么一瞬間,想要自己的靈魂離開身體,過另外一種人生。而王葡萄怕的不是過往,而是比過往更可怕的事情。而她必須要去面對,也必須自己去解決。
與王葡萄分別后,馮天藍便駕著車直奔康樂療養(yǎng)院,準備去接王葡萄的父親王和平。此時的療養(yǎng)院中,王和平被醫(yī)生盯得發(fā)毛,手不停地摩挲著膝蓋。面對醫(yī)生的詢問,王和平連連翻了幾個白眼,心里滿肚子怨言,索性就搖頭表示不知道。
當醫(yī)生提到家人的時候,王和平猶豫了,他不記得自己是否還有沒有家人,只記得“船”。在醫(yī)生的提示下,他也才知道,原來自己年輕的時候還是個船長。一些碎片記憶浮現(xiàn)腦海,卻連不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只是王和平不禁疑惑,既然自己還有家人,為什么他們從未來看過自己。聽到這個問題,醫(yī)生收起笑容,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到了醫(yī)院,馮天藍便向醫(yī)生詢問王和平的情況,還提出要接他回去。然而醫(yī)院有規(guī)定,必須是直系親屬才能接走病人。不過醫(yī)生也同意,讓他先去看看王和平。起初,王和平并不想搭理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可當他從馮天藍口里聽到“溪雯”的時候,心里開始有了主意。
王和平像查戶口似的打探馮天藍的家庭背景,儼然是準備給自己的女兒掌掌眼。馮天藍也十分乖巧,一一回答了老父親的話。可王和平畢竟患有阿爾茲海默癥,一會兒就忘記了自己的女兒有多大,掐著馮天藍的脖子指責他欺負小姑娘。馮天藍趕緊解釋,溪雯已經(jīng)三十多了。王和平終于停手,若有所思的樣子。不一會兒,他就拜托馮天藍帶自己回家,他還要在女兒放學(xué)之前做好飯。
就這樣,馮天藍帶著王和平偷偷溜出了療養(yǎng)院。剛上車,醫(yī)生就打來電話,責令馮天藍趕緊把王和平帶回來??赏鹾推絽s死死拉著馮天藍的衣服,十分著急地要回家給女兒做飯。馮天藍一邊安撫王和平,一邊和醫(yī)生爭取機會。醫(yī)生無奈,只能答應(yīng)。
隨后,馮天藍和王和平一起,回到了那個王葡萄一直不敢回的家,還打算一起做好晚飯等著王葡萄回來。家里擺滿了王葡萄小時候的照片,這里的一切都和過去一樣,充滿著回憶。王和平打開冰箱,看著里面發(fā)霉發(fā)臭的菜,他忍不住生氣,明明是昨天才買的。馮天藍趕緊安撫他的情緒,隨后拿出手機點了外賣。
馮天藍給王和平打下手,做了一桌子王葡萄愛吃的菜。隨后,兩人就端坐在餐桌旁,一語不發(fā)。還是王和平先開口,他滿臉驕傲地告訴馮天藍,溪雯從小就喜歡自己做的紅燒肉。馮天藍不禁想起,王葡萄之前確實說過,她家的紅燒肉簡直一絕。只是在王葡萄的記憶里,那些美味的紅燒肉都是出自媽媽之手。聽到這話,王和平有些惱怒,打斷了馮天藍的話。冷靜下來后,他告訴馮天藍,溪雯媽媽根本就不會做紅燒肉,只有自己做的這個味道才是溪雯愛吃的。
馮天藍有些感慨,趕緊給王葡萄發(fā)消息,詢問她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