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自從被發配出宮,便開了一私塾,每日飲酒賦詩,盡顯文心雅興,有時給孩子們上課,也不改豪放不羈之風,總是一口酒一粒豆,朗朗書聲耳邊伴,美酒佳肴醉清扇。
作為李白的弟子,沈珍珠得以進入私塾,成為學生們口中的夫子高月明,每日陪著詩仙教書練字,也順便恢復舊疾,雖然得以沉溺詩書,但在沈珍珠的心中,仍免不去對李俶的思念,一詞一句,總能勾起無盡回憶。
私塾不遠處便是安慶緒駐守的鄴城,聽聞朝廷欲發兵至此,意在剿滅安慶緒,想著此地不日便會狼煙四起,李白雖然樂貧守節,不舍與沈珍珠離別,但畢竟擔心愛徒安危,只好勸她早日回到吳興。想起安慶緒與自己自小長大,本來也是無邪少年,如今卻有天壤之別,不禁感嘆世事難料,只得同意了恩師的建議,準備動身返回吳興。
出私塾向南是愁思岡山脈,繞過鄴城后便是吳興。雖然愁思岡山路盤錯,一般人極易迷路,但在私塾的半年里,沈珍珠早已將這些山路爛熟于心,因此駕輕就熟,一身男性裝扮便策馬馳入愁思岡。
然而無巧不成書,幾個迷路的偵察兵也在愁思岡里迷了路,一干人正擔心完不成任務回去要領軍法,卻迎面碰到了趕路的沈珍珠。幾個軍人見沈珍珠對此地道路了然于胸,以為是本地人,便嚷嚷著要她一起回軍中帶路。沈珍珠聽出來人正是朝廷平叛的官兵,本想拒絕,但那時的官兵都是一干粗人,根本不理會她的推脫,強行將她帶至軍中。
雖然高階的軍官們對她都很客氣,禮貌地請她在帳中等待接見,但沈珍珠很快發現,自己竟然身處李俶和獨孤靖瑤的軍帳,正打算找借口離開,卻在門口被獨孤靖瑤堵了個正著。眼見無法脫身,只好咬定自己名為高月明,任他人怎樣懷疑都不改口。
獨孤靖瑤發現將士們口中的帶路人居然是沈珍珠,也被嚇了一大跳,又見沈珍珠死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心里也算是稍稍平緩了些,但為了防止事情有變,還是用李俶的安全為籌碼,好好警示了神珍珠一番。好在沈珍珠向來伶俐,靖瑤見兩人彼此都已心知肚明,便不再逼問。
李俶認為自己身為軍隊統帥,應當身先士卒,于是也來到先鋒營鼓舞士氣。沈珍珠本就無心帶路,只想著趕緊回到吳興,借此機會,為了避免與李俶再見面時引起尷尬,于是連夜詳細繪制了愁思岡的地圖,打算以此作為交換,好讓獨孤靖瑤放自己走。
獨孤靖瑤接過地形圖,發現地圖上地形風貌繪制詳細,道路地標一應俱全,頓時喜上眉梢。她對沈珍珠其實仍有顧慮,畢竟李俶對這個前王妃情深似海,如果哪一日沈珍珠食言歸來,太子很可能會再度投入她的懷抱,因此沈珍珠不除,就永遠是自己的心頭之患。沈珍珠也擔心獨孤靖瑤會對自己下手,畢竟本來就說好了永不相見,現在又和李俶了無瓜葛,失去了王妃的身份,如今只是一介平民,獨孤靖瑤現在取她的性命簡直易如反掌。是啊,沈珍珠如今已經淪為一介平民,再也沒機會和李俶產生什么聯系,何苦再去取沈珍珠的性命,毀自己的名聲呢?想到這里,獨孤靖瑤不免自嘲起來,尋思著自己現在居然擔心一個平民對自己產生威脅,于是同意了沈珍珠離開的請求。
沈珍珠本來就擔心自己的出現會生出什么變數,想到獨孤靖瑤曾經對李俶暗下殺手,后背就一陣陣發冷,她不希望李俶再遭毒手,也不希望自己被獨孤靖瑤所害,于是趕緊收拾行裝奔出軍營,生怕獨孤靖瑤半路又改了主意。
終于迎來了決戰的時刻,前鋒營在城外與安慶緒展開了第一輪戰斗,雙方你來我往僅幾個回合,先鋒營便已占盡上風,看著陷入苦戰的安慶緒,遠處觀戰指揮的獨孤靖瑤恨的牙根癢癢,多年的仇恨終于得以再次終結,想到這里,便要策馬陷陣,準備手刃安慶緒。
李俶正要下令全軍出擊,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映入眼簾,頓時出神凝望,原來是高月明帶著輕騎兵繞路行軍,李俶只見到紅纓金甲環繞下,高月明身姿婷婷,迎風而立,胸中本來旺盛的殺意,頓時化成道不盡的似水柔情,只怔怔看的出神。旁白的獨孤靖瑤又驚又急,又怕貽誤戰機,又怕李俶舊情復燃,便在旁邊小聲勸解,說高月明只是與沈珍珠形似而已。李俶早已被沈珍珠當時的絕情話傷透了心,如今那人是不是沈珍珠都沒有了意義,于是重整斗志,率軍沖入敵陣。
李俶正要下令全軍出擊,卻看見遠處高月明騎馬款款而來,不覺間凝望出神,一旁的獨孤靖瑤又驚又急,又怕貽誤戰機,又怕李俶舊情復燃,便在旁邊小聲勸解,說高月明只是與沈珍珠形似而已。李俶早已被沈珍珠的絕情話傷透了心,想到如今恩斷義絕,那人是不是沈珍珠都沒有了意義,于是重整斗志,率軍沖入敵陣。
唐軍兩輪沖鋒過后,安慶緒苦戰不能敵,不得已只好下令撤退,想起自己又一次敗給李俶,心中不免憤恨不已,剛跨馬準備逃回城中,卻瞥見亂軍中驚慌失措的高月明。安慶緒也是個癡情種,頓時不顧自己身處險境,于亂軍中高聲呼喊著珍珠的名字,單槍匹馬又沖入敵陣,一把將沈珍珠拉到馬上,這才匆忙撤離。
李俶正率軍追擊敵寇,酣戰中忽然聽見有人大聲呼喚沈珍珠,循著聲音望去,卻看見安慶緒挾著高月明,二人正同騎一馬馳離戰場,心里對高月明的身份犯起了嘀咕,本打算追過去,卻被獨孤靖瑤緊張地一把拉住。原來前方就是鄴城駐軍守地,守衛森嚴,貿然前往只能兇多吉少,李俶只得放棄追擊,率眾人清理掉殘寇,怏怏地收兵回營。
初戰大捷,慶功宴自然少不了,軍營里眾人把酒作樂,好不熱鬧。可李俶卻對高月明的身份念念不忘,便差風生衣出去打探。說來也許會覺得可笑,癡情人分手時總是沒辦法干脆利落,心里明白一段感情已經終結,于是嘴上說著無情的話,行動上做著無義之舉,可一旦得到對方的蛛絲馬跡,又忍不住小心追蹤,遠遠查看,只關心對方過的好不好,卻把自己心上的傷疤揭了一遍又一遍。風生衣歸來,查明高月明正是沈珍珠本人,李俶便又開始犯了病,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只冷冷地說安慶緒肯定會善待沈珍珠,眼里卻噙滿了淚花,心中埋怨千百遍,只恨那個此刻珍珠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直面李俶卻再次吃了敗仗,郁郁寡歡的安慶緒自知時日無多,如今野心未竟,胸中不免抑郁萬分,于是緊閉鄴城大門,只在宮中放浪形骸,氣吞山河的氣勢早已不在,只想趁著最后的時間恣意享受一番。大軍臨城的恐懼和野心未竟的挫敗感早已壓垮了安慶緒脆弱的神經,此時的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對沈珍珠的感情,不知那到底是愛情,還僅僅是一份占有欲,又或者是對李俶的復仇。
眼見安慶緒被唐軍圍困,敗局已定,史思明便遣信使前往,假意前往救駕,實則包藏禍心,意圖先于李俶搶占鄴城。史思明的詭計被安慶緒識破,反正無論是敗于唐軍,還是被史思明逼退,終究難免一死,倒不如痛痛快快活一場,瘋狂之中先斬殺信使,隨后又連斬宮女數人,逼著沈珍珠答應與自己成婚,也算是了卻自己長久一來的一樁心愿。
史思明攻下魏城的消息也傳到了唐軍陣營。鄴城易守難攻,李俶本打算切斷安慶緒的糧草供應,逼他投降,現在聽說史思明正率軍趕來,大家只好將緩攻轉為急攻。先鋒營魏將軍提議決水淹城,但李俶心念鄴城百姓,不希望得到一座死城,最終還是決定強攻。
雖說靖瑤使用手段逼走了沈珍珠,但在她心里,還是對沈珍珠心存感激,如今大軍攻城,難免傷及無辜,靖瑤不免擔心起沈珍珠的安危,可李俶卻對這件事漠不關心,直言自己與珍珠已再無瓜葛,是生是死都不必在乎。聽著李俶絕情的話,旁邊的獨孤靖瑤聽后心里一陣發緊,眼前這個曾經重情重義的男人,如今已經遍體鱗傷心灰意冷,再也不是以前自己愛的那個李俶了,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史思明剛拿下魏城,正摩拳擦掌地準備將鄴城也一舉拿下,沒成想信使被殺,這才知道安慶緒對自己仍舊心存戒備,反正無論是早是晚,終究要跟圍攻鄴城的唐軍打上一仗,不如待打敗李俶后,以此麻痹安慶緒的戒心,等鄴城城門一開,再殺掉安慶緒,將鄴城納入自己的版圖。于是派人連日觀察唐軍動向。
雖然雙方力量懸殊,但史思明謀略老道,總是趁著唐軍兵馬困乏之時四處出擊,故而屢屢得手。李俶聽聞自己的三十萬大軍節節敗退,每戰不敵史思明的十萬人馬,頓覺顏面掃地,盛怒之下便要下令全軍出擊,想早日鏟除這個禍患,意圖雪恥而后快。
安慶緒下了死命令,沈珍珠一日不穿上鳳袍與自己完婚,他就每天殺一批沈珍珠身邊的宮女,這些宮女也有父母親人,現在個個命懸一線,生死存亡完全掌握在沈珍珠的一念之間,于是紛紛哭訴,央求著沈珍珠穿上鳳袍。沈珍珠不忍看著她們命喪黃泉,卻又對草菅人命的安慶緒束手無策,只好忍辱順從安慶緒的要求。
早朝時,文武百官整齊有致地分列兩旁,大殿中卻彌漫著緊張的空氣,眾人都知道安慶緒對唐戰敗,現在大軍圍城,城破國亡是遲早的事,于是人人自危,又束手無策。看著安慶緒在高堂之上自酌自飲,百官又是一陣心驚膽戰,生怕他等會發起酒瘋,不知道誰又會命喪黃泉。
當唐軍被擊退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殿堂之上掀起一陣沸騰,眾人齊聲道喜,紛紛贊賞史思明用兵如神,奏請燕王與史思明修好,卻絲毫未曾察覺史思明的險惡用心。看著朝下目光短淺的眾臣,安慶緒不禁怒火中燒,這才發現自己養了一群酒囊飯袋,朝堂之上將眾人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
反正現在怎樣都是死,安慶緒也自暴自棄下去,早享受一天是一天,于是發完了火便吵著要見皇后沈珍珠,不然就要大開殺戒,百官被嚇得不知所措,正惶恐之時,卻看見沈珍珠鳳袍鸞冠,明眸紅唇,宮女環伺下款款走上來。
安慶緒頓時轉怒為喜,以為沈珍珠回心轉意,自己終于可以攬美人于身側,聽著百官跪拜賀喜聲連綿不絕,不禁心花怒放。沈珍珠本來就只是屈從,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安慶緒如今膨脹不已,國難當頭只顧尋歡作樂,心痛之下將他好一頓數落。無能的人往往愛面子,安慶緒大庭廣眾下被女人斥責,覺得自己顏面掃地,又不舍得對沈珍珠動粗,只好遷怒于朝廷眾臣,將他們一一趕出宮去,上演了好大一場鬧劇。看著對自己百般拒絕的沈珍珠,安慶緒的占有欲被再度激起,言稱自己要與沈珍珠同穴而死,來世也要結伴共行。
雖然兩人立場不同,可畢竟青梅竹馬,沈珍珠不忍心看著安慶緒自取滅亡,便有意勸他歸降大唐。然而安慶緒是個自尊心強烈的人,幾次敗于李俶不說,連深愛的女人都嫁給了他,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再去乞降。二人一番爭吵未果,各悶了一肚子氣。
風生衣擔心攻城戰會傷及沈珍珠,便打算趁著夜色悄悄混進鄴城,想辦法把她救出來,卻被鐵了心置珍珠死活不顧的李俶喝退。風生衣是李俶的老部下,看著他幾次三番言行矛盾,心中也理解李俶對沈珍珠愛恨交織的心態,但如今沈珍珠身陷險境,風生衣不希望李俶以后后悔,于是又以搭救高月明的名義請求夜入鄴城。高月明引路有功,于情于義都應當搭救,雖然高月明就是沈珍珠,但李俶卻想不出什么拒絕的理由,一時語塞,便不予回應,怏怏地引了馬直奔營帳,算是默許了。兩人的交談都被一旁的靖瑤看在眼里,看著曾經重情重義的李俶如今這般鐵石心腸,而讓這對恩愛鴛鴦反目成仇的人正是自己,也是心緒難寧,深深地陷入了自責。
有了沈珍珠的陪伴,一切都好像回到了無邪的童年,安慶緒忽然覺得今晚的月亮很好看,想起曾經帶著沈珍珠看水中的映月,曾將它比作沈珍珠,心頭便泛起陣陣暖流,連眼神都溫柔了下來,于是像個孩子一樣,非要拉著沈珍珠去后花園看月亮,月光朦朧,在安慶緒兇惡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化不開的溫柔。
沉浸在回憶中的安慶緒情緒平靜,沈珍珠也暫時忘卻了白天的恐慌。鄴城上空彌漫的緊張氣息似乎消失不見,二人仿佛回到兩小無猜之時,閑談間,安慶緒從懷中拿出一串珍珠項鏈,月光下,顆顆珍珠晶瑩剔透,泛著柔和的亮光。沈珍珠認得那串珍珠,當年安慶緒總說自己和真正的珍珠一樣漂亮,于是偷了母親的珍珠項鏈拿來給她看,結果項鏈斷開,白瑩瑩的珍珠灑了一地,二人手忙腳亂地拾起來,又一顆一顆仔細穿上,才偷偷地又放了回去。兒時的經歷回想起來總是充滿甜蜜,不知道安慶緒回去后有沒有被發現,有沒有被責罰。正回憶間,卻發現那串項鏈已懸于自己頸前。如果當年沒有那個太湖公子,也許二人早已珠聯璧合,只可惜前塵往事難再續,安慶緒一直心存幻想,想著迎娶沈珍珠的那日,把這串珍珠項鏈為她親手戴上,屆時美人麗珠相輝相映,自己一定是幸福地咧著一張嘴傻笑。沒想到物是人非,如今為珍珠戴上項鏈,自己卻已窮途末路,心里滿含的盡是哀傷。
沈珍珠這才明白,長久以來,安慶緒對自己的一往情深屢屢受挫,便怯懦地躲在美好的回憶中不愿出來,可世事難料,人也總會長大,不能總像個孩子一樣恣意妄為不負責任。為了安慶緒,也為了大唐百姓,沈珍珠決心勸他歸降。
安慶緒以歸順大唐為條件,要求沈珍珠與自己共渡余生,不然就拼盡鄴城百姓,要與大唐魚死網破。沈珍珠無奈,幾經猶豫,終于含淚答應了安慶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