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承諾給了迷龍莫大的歡喜。他立馬搜集出所有的工具,錘子斧子刀子鋸子鉗子……他跨步走向山間,嘿嘿呦呦地砍起樹來。緊接就是拆散了原來心肝寶貝一樣護著的箱子,讓弟兄們幫他拔釘子。砍樹、拔釘子、做楔子、釘棺材、挖坑……幾乎是瞬間,迷龍在大家的幫助下就做好了一切。女人多少有些快樂地看著,有什么比看見一個男人為自己出力流汗真心勞作更讓女人心動呢?女人從此認定了迷龍是個偉岸的男人,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這也許是一口全世界最棒的棺材,松枝還散發著松香,女人和孩子近前看著,看著樹木做就的新棺材和做這口棺材的男人。孩子叫雷寶兒,他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接近著從未接近過的迷龍。棺材做好了,女人履行了諾言,和迷龍跪在棺材前磕頭。迷龍說這就是自己的婚禮了。女人承認了。但是團長走了過來,他以搶掠財物、勒索同胞的罪名被捆了起來,團長下令,就地正法。自然是有人求情,但龍文章不為所動。以致所有人都去為迷龍送行,團長在老川軍團中只剩下了自己。女人沉默地跪在棺材前,面無表情。迷龍到了山頂才慌了神,他罵罵咧咧地一路走來,以為團長和他開的是玩笑,可最后卻發現,團長真的是要軍法從事,他梗著脖子求自己的弟兄們帶那母女回家。大伙商議讓孟煩了再去冒死求情。孟煩了拐到山下卻看見團長正來到女人的身旁。團長說大家搭把手,把老人家葬了。女人這時候面向他,說求你放了我丈夫。團長說誰?那個敲詐你的人?女人說他是我丈夫。我站在這里,你們這些自稱君子的人從來沒有看我一眼,從來沒有誰想要幫我一把,和你們相比,他才算得上真正的男人。龍文章目瞪口呆,他幾乎不明白女人在說什么。可他依舊拒絕了女人的請求,盡管此前女人說,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她果然就長跪不起。孟煩了在一旁冷嘲熱諷,說團座不過是殺雞給猴看。因為管理一支近千人的散兵游勇是需要狐假虎威的。團座承認自己殺雞,但他話沒說完,腳下的女人就像母獅一樣發怒了。她搶過一把沖鋒槍追這團長摟開了火。團長大人嚇得攛到了樹上。子彈打光了,女人又找來了斧子,憤怒地砍起樹來,一伙讓幸災樂禍而又不誤敬意地看著,這個將要成為他們嫂嫂的女人居然有如此的勇敢和倔強,讓男人們由衷地敬佩。團長大人昏頭昏腦地下了樹,胡言亂語之間,女人已經取得了勝利。迷龍被赦免了。他大步走過來,抱起了自己撿來的兒子和媳婦。他成了父親和丈夫。團長卻暈倒在了路邊。可他醒來后卻戲謔般地解了自己權威受到挑戰的困境,招呼著隊伍出發了。幾天以后,他們這支殘破的隊伍來到了中緬邊境。前面,將是中國的南天門。
和祖國的距離是咫尺之遙,但他們的面前隔著一條江——怒江。怒江上架著一座橋,叫行天渡。走過行天渡,才是南天門。日本人的追兵從未停止追擊,他們的飛機搶先炸毀了行天渡,川軍團陷入了絕境。怒江對岸——東岸,駐扎的中國守軍是師特務營,望遠鏡中可以看到,他們正對先期過江找船的迷龍核查身份。孟煩了對龍文章說,你這個冒牌的團長,這下我們怎么辦?龍文章說,怕什么,我們就是一群中國士兵。都是自己的家了,還有什么可怕的。迷龍仍在接受盤查,看得出,中國軍隊并不信任他。西岸的阿譯帶頭唱起了救亡的歌曲,并指揮大家一起唱,雄壯的歌聲,穿透江岸,迷龍大聲吼著,你們聽啊,這是我們的歌,我們的歌。可是在唱歌的人群中龍文章發現了問題。一些脖子上掛著白毛巾的士兵干張嘴、不發聲。龍文章一下意識到這是日軍,他們也在企圖混入對岸。龍文章迅速組織自己人,一對一的挨近日本奸細,并且也掛上白毛巾。三下五除二,川軍團兵不血刃地制服了日本奸細。這時候西江岸上擠滿了人,百姓和士兵擠在了一起,大家都想著早點渡過江去。而唯一能渡江的,就剩了幾條孤零零的筏子。而此時大批的日本人開始露頭,他們向江邊掃射著,亂兵和百姓們涌向僅有的筏子,江岸亂成一片。對岸的迷龍急得“哇哇”叫著游了回來,他分開所有人,搶過老婆孩子就往筏子上跑。激動的龍文章抽出槍來射斷了從對岸延伸過來的纜索。他怒吼著,大聲質問,你們這伙雜碎,有沒有膽子把追過來的日本鬼子消滅掉?如果今生貪生怕死,那渡過江去又怎么樣!眾人在他的激憤和責罵聲中開始清醒,他們向后轉,選擇了迎著日軍的子彈沖殺過去。一場浴血的奮戰過后,女人和孩子已經安然過江,而川軍團,這些曾經的潰兵們,在他們英勇團長的率領下,把足足兩個小隊的鐵血日軍,趕下了制高點。但是康丫重傷了,對著搶救他的軍醫郝西川,他說他好想吃一碗老家的羊肉刀削面。康丫,山西人……
更多的日軍馳援過來,從日到夜,他們連番向川軍團發起了十三次進攻,他們用上了七五山炮,甚至用上了毒氣彈。由于川軍團的死頂,現在的江面早已平靜。橋已經塌了,纜索已斷,筏子早已不知影蹤,川軍團已經回不去了。炮火一個勁地轟炸著,第十四次沖鋒已經開始,川軍團開始撤退,緊接著又反沖鋒,就這么來回拉鋸著,川軍團的陣地仍然奇跡般地沒有失守。郝軍醫抱怨道,這叫打什么仗嘛,跑來跑去的。康丫還是沒有扛過第十四次攻擊,他在怒江的西岸長眠了。更多的日軍在集結,孟煩了說,我們沒救了。天亮了。川軍團的英勇抵抗,為東岸的守軍贏得了整治布防的絕好時機,他們的團長虞嘯卿終于出現了。他命令旗語兵向著西岸發話:不管你們是什么人,你們的英勇給了我們拒敵于國門的機會,但你們沒有奇跡,只有奮戰。如果你們贏了,我會率領全軍歡迎你們。如果你們陣亡,那也將是我的歸宿。龍文章請求炮火支援。虞嘯卿以彈藥有限,要留下來保衛最后的江防拒絕。其實虞嘯卿知道,日軍數倍于我,這個不明番號的隊伍只有死路一條。雖然他們這個不明底細的指揮官驍勇善戰,但他們背后是寬闊的江水,他們彈藥耗盡后將無路可逃。與其浪費彈藥,不如成全他們的英雄壯舉。龍文章再次請求,虞嘯卿仍然拒絕。龍文章聞言面對東岸長跪作揖,生命有限,我的勇士是用來勝利的,不是只用來犧牲的。虞嘯卿沉吟良久,終于首肯炮火支援,只是前提是有限。龍文章長揖到地,讓對岸的虞嘯卿感慨萬千。于是孟煩了看見了一個欣喜若狂的龍文章。他知道,這個家伙從來不懼怕子彈,他大概又要盤算下一次沖鋒了。只是孟煩了和他想的不同,這個冒牌的團長視死如歸,而自己呢?這伙從禪達開始一路打過來的一百多號人呢?他們渴望回家,卻被裹挾到了這場似無休止的戰爭里,孟煩了的心里充滿了抱怨——他們還能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