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緬北三年,張芳被騙過,也賺過錢。面對警方的一次次聯(lián)系,她猶豫過,也后悔過。最終因為一次的把持不住,將所有的積蓄全部填了進去,欠下巨債,還差點被賣。回國后,她將自己的所見所歷說出來,在一個充滿財色酒詐的混亂地方,一個力量單薄的個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那些年,她見過的聽過的緬北
“在原始森林里沒有信號,周圍都是密林,就算知道被騙了,不想去了,也不敢離開,因為離開了就是死路一條。周圍還有四五個迷彩壯漢在監(jiān)視,一個胖子怕被丟下,額外花了800元幫忙拖箱子,1000元拉著他繼續(xù)走。”
“大概在2022年,中國人在孟波一上出租車,司機就直接把你拖到園區(qū)賣了。我聽說一個中年廣東男人從園區(qū)六樓跳了下去,渾身骨折,內(nèi)臟也壞了,被扔到了無人山上。就在他等死的時候,被當(dāng)?shù)厝怂偷结t(yī)院,但醫(yī)院沒錢不救,要救也救不活,最后聯(lián)系他的家人要20萬,才愿意把他送到國門附近接回國治療。”
“在等待回國的車上,我旁邊坐著一個男的,臉是那種說不出詭異的青白色,他一直抱著自己,神經(jīng)兮兮的,后來天氣太熱,他將上衣脫了,就看見他的背后和腰側(cè)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烏紫色。”
……
那你呢?
張芳的聲音戛然而止,慢慢用手捂了臉,一語不發(fā)。
小勐拉,她開理發(fā)店掙到了錢
“我是自愿偷渡去緬北的。那時候湖北剛解封沒多久,我原來經(jīng)營的餐館關(guān)門了,聽說有個關(guān)系很遠的朋友李某在小勐拉混得不錯,所以我和朋友謝某也想著去看一下。‘蛇頭’說偷渡只要七八分鐘,我想著這樣更方便,誰知被騙了,幸虧小時候在農(nóng)村長大,不然在林子里嚇都嚇?biāo)懒恕!?/p>
“小勐拉的整體環(huán)境很非常差,我剛來的時候水土不服,拉肚子好幾天,差點就直接回國,但總覺得不甘心,所以還是留了下來。李某說要拉我和謝某一起做生意,投資十萬塊錢一天能收入一千,我們一起湊了十萬給她,結(jié)果沒多久李某就卷了錢跑路了,到現(xiàn)在也沒找到她。”
張芳性格開朗,很快就在當(dāng)?shù)卣J(rèn)識了新的朋友黃某,五個月后,兩人合伙開了一家理發(fā)店,生意很是不錯。
“因為背靠中國,所以小勐拉算得上緬甸最安全的地方之一。這里一共只有3條街,卻遍布酒吧、KTV和賭場,我們店很多員工下班后,都喜歡去玩兩把,而我們的主要客源,也是在那里上班的女孩子。沒有用多久,我被騙投資的錢,和開店的本錢都賺回來了。”
如果就這般本本分分的工作下去,張芳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但身處一個令人瘋狂的環(huán)境,早已在潛意識里埋下了瘋狂的種子。
28萬元,她形容自己似著了魔
2023年3月23日。張芳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日子。
“小勐拉因為疫情被封了50多天,解封后幾乎成了空城。隨著國內(nèi)反詐力度加大,聽說孟波的治安環(huán)境好了很多,加上一個欠我錢的人也出現(xiàn)在那邊,于是我決定去看看有沒有賺錢的門路。”
“來接我的人算不上熟,就是認(rèn)識。她提前給我在孟波訂了房,在一家皇馬賭場的上面。每次進出,都會經(jīng)過賭場的內(nèi)場,有幾百個平方,里面塞滿各種各樣的賭具和各種各樣的人。”
張芳本不賭博,在緬甸三年也下意識躲著賭場走,但那天她看到賭場里色子轉(zhuǎn)動的聲音,人們歇斯底里吶喊的聲音,高高的籌碼被推倒的聲音……腳不由自主就踏了進去。
“就那么一會兒,就贏了八九萬。”張芳回想起當(dāng)時還是非常后悔,“我本來想著玩一把就走,結(jié)果贏了那么多。但因為太晚了,賭場沒有辦法將籌碼換成現(xiàn)金,才第二次踏入了賭場。”
現(xiàn)在想來,賭場根本就沒有想過讓她順利將贏的錢帶走,接她的人或許就是個托。張芳用著了魔來形容當(dāng)時的自己,“錢成了一串?dāng)?shù)字,我不知道自己贏了多少又輸了多少,到處都是明晃晃的燈,讓人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將贏來的錢和本錢都輸?shù)艉螅€場的人就直接拿著一疊籌碼遞給我,我就接過來繼續(xù)賭。”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除了贏來的錢輸了外,又額外輸了二十萬。賭場又拿了十萬塊問我還要不要。如果我繼續(xù)賭,他就繼續(xù)給。”張芳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又很會打扮自己,這樣的人在緬北,不怕她缺錢,就怕她不要錢。
“我被賭場帶到了一個房間,稱三天內(nèi)還錢,不還錢的話一萬塊錢一天的利息是五千;如果一個星期沒有湊到錢,就會被賣掉。”
“想進哪種公司?”賭場的人甚至還貼心地給了選擇,不同的公司有不同的業(yè)務(wù)方向、詐騙類型,對待員工的方式也不一樣。
這些年張芳賺了些錢,但也被騙了幾次,身上并沒有多少錢,但無奈之下,只得將理發(fā)店的持有股份以10萬元賣給了黃某,又讓她看在同胞的情誼上借了些錢,再加上所有積蓄才勉強填上了窟窿。
終回國,她兌現(xiàn)對孩子的承諾
“早在2021年,當(dāng)陽的戴警官就開始聯(lián)系我了。”在小勐拉,張芳靠著長袖善舞,生意做得很不錯,因為來得早,也有些人脈,所以人身安全并沒有受到威脅。
“每次遇到困難或者在異鄉(xiāng)思念親人的時候,戴警官都在勸我,幫我分析形勢,但最終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回國。”張芳坦白,“戴警官知道我賭博的事情后,又勸了我很久。這次終于下定決心了,在小勐拉我能做好生意,回國后機會自然更多。”
時隔三年。2023年8月,張芳在接受完邊境派出所的行政處罰后,終于踏上了回家的路。去時躊躇滿志,帶著多年積蓄;回時失意落魄,背著一身債務(wù)。
“我一直答應(yīng)孩子回來陪他過生日,這次終于沒有食言了。”張芳的神色帶著不自覺的輕松,“我會重新開始,不管是我的人生,還是事業(yè)。還有最重要的親人,這些年我虧欠了他們,會好好用陪伴來彌補這些年的遺憾。”
(文中皆為化名)
刑偵大隊/廟前派出所 戴遠之
來源:平安當(dāng)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