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歷投了許多家,顧勝男沒有收到一個回復。然而禍不單行,倒是等來了孟新杰催錢的電話。人生暗淡前途無光的日子就這么降臨在了?她還年紀輕輕,她還這么優秀,還有的是機會,顧勝男對著和爺爺的照片如是說道。有家人在嘛,就有永遠的依靠,就有繼續的勇氣。
徐招娣路邊正來回發著語音安慰顧勝男,希望她想開點,最好開到不來怪罪她。正說著孟新杰開車停在面前,聽了沒兩句發現原來大家都是老熟人,徐招娣和顧勝男是閨蜜,雙雙得罪他的老板,這世界可真是小的可憐。
路晉跑了幾家餐廳,得出來一個結果,不吃餓著。誰讓顧勝男手藝過于精致,導致路晉一時半會還找不到其他能入口的東西飽腹,活活餓了一天,這會兒深夜出來找能吃的食物,這個看不上那個是個什么東西,兜兜轉轉又來到顧勝男爺爺的大排檔,攔下一份顧勝男剛做好的花甲粉,色香味熟悉至極。剛說過的再也不吃顧勝男做的東西,如今路晉打臉打的猝不及防,堪比光速,顧勝男看不上他這種行為揶揄幾句。誰料身后王阿姨和醉酒男子發生爭執,趕忙跑去勸阻,見機不對,一不做二不休酒瓶就轉身掄了出去,酒瓶躲過了王阿姨,躲過了醉酒男子,又躲過了孟新杰,就是沒躲過路晉的頭。
他的花甲粉懸在筷子上,到底也沒送進嘴里,又是饑餓的一個夜晚啊。路晉暈了。
孟新杰站在顧勝男家門口,攔下人一路帶到了醫院。顧勝男唯唯諾諾沿著墻進來,又是要給路晉總裁道歉賠錢的一次,此時誰倒霉誰不倒霉已經不重要了。路晉讓孟新杰給顧勝男好好算了一筆賬,從車到酒瓶,一場一場加起來連帶著精神損失統共十三萬。
顧勝男請他另尋有錢人,比如她爺爺和王阿姨等有積蓄的老人,卻被路晉一句聯系律師頂了回去,只好自己還,慢慢還。
孟新杰則遞給她一份做飯還款協議書,擺明了預先準備好的,先前的算賬還是律師不過就是幌子,詐詐她,當老板的都這么老謀深算嗎?于是交上了家庭地址聯系電話,顧勝男開始準備起漫漫還款路。
首餐路晉要吃海鮮大餐,顧勝男從爺爺店里裝了一盒龍蝦鮑魚撒腿就跑,回“承德里”自己的小窩里悶頭干大事,煎炸烹煮燜溜烤手法花樣繁多。
路晉一身筆挺西裝呢子大衣站在嘈雜的路口,打量著這個生活氣息濃郁的巷子,電動車靈活繞避行人,阿姨挑起衣桿晾曬,阿婆蹲在門口拿這嘈雜人間拌飯。小生活慢悠悠流逝,不急不徐。
路晉睜大眼睛正細細品味此地,樓梯轉角沖下來的人把他一下撞進墻角的白菜箱里,一身總裁大衣和白菜陷在一起,樣子狼狽又滑稽。
芬蘭餐館的餐桌上,徐招娣坐下,對面的孟新杰開始和他互揭老底。顧勝男的地址是徐招娣出賣的,為了躲過路晉質問顧勝男承諾她會主動讓徐招娣請孟新杰吃飯,好姐妹之間相互算計利用被擺在臺面上來說,徐招娣說顧勝男缺德,孟新杰在表揚自己居然抵擋住了誘惑。
“承德里”的門叩響,來吃個飯可真是不容易。更不容易的還在后面,顧勝男標準服務生馬甲領帶,站立時姿態端莊、手勢專業。明擺的公事公辦態度,器具也講究的扣上蓋子,端上來一盤蟹粉海膽魚子醬,薄霧籠罩下沉,熱氣蒸騰上升,近前細聞,香味沁人心脾,路晉滿足的深深嘆了口氣,開始用餐。
芬蘭餐館的孟新杰徐招娣叫了服務生結賬,徐招娣直接要求AA制,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不再約見。
入夜,承德里,昏黃的燈耀在桌上靜謐安寧,顧勝男打破氣氛遞上一份兩千六的賬單,明細標的清清楚楚,有理有據,路晉看其實根本不會這么貴,頂多五六百。顧勝男則打著擦邊球,胡謅說路晉自己帶的紅酒昂貴,服務費占分成,水漲船高自然貴,硬生生訛下了這兩千六。
路晉只當陰溝里翻船、吃虧上當在所難免,拿了大衣離開,走時受到了顧勝男熱情的歡送。
轉眼酒店的老板又來協商收購的事情,路晉給的價太低,他想再往高叫一叫,路晉不以為然,胸有成竹不議價,打發走了酒店老板。
再來“承德里”吃飯時,路晉依然自備了紅酒,顧勝男正開心又能訛一筆,孟新杰解釋說這酒市面不流通,也就是無價格,也不需要她開酒醒酒。今天他一分錢都沒賺到,顧勝男吃癟,找了服裝設計師老舅,問問還有沒有什么鬼主意。
再來吃飯時,顧勝男款款走出來,路晉喝的一口水是用手接著才不至于撒在衣服上。顧勝男一身藍裙,披著長發,穿著并沒有正常服務生的西裝領帶。操著一口可愛的臺灣腔為路晉報賬單,今日消費了哪些菜品,她又提供了什么服務,合計多少人民幣。路晉簽了賬單,價格四千突然變五千,顧勝男理直氣壯的把妝發花銷也算在服務里。也就是說新衣服只要說是穿給他看的就可以收費,到最后路晉只能無奈的吃甜點,結果簽完賬單顧勝男連甜點都收走了。
這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局面變得讓路晉十分被動,他回來和孟新杰說起此事,孟新杰大叫這都是套路,附耳上來給他小聲支招。一臉得瑟的模樣、成功的語氣惹惱了路晉,開始無聊的較勁,兩人幼稚的你說一遍我數一遍,終于把嗓子喊啞了。
次日用餐,孟新杰的誘惑招數一,送花懂浪漫,結果開局不順,路晉剛買的一把新鮮玫瑰被顧勝男拿去做花醬了。招數其二,側著陽光看書的男人最帥。于是第二天顧勝男做飯,路晉就拿本書裝的沉沉穩穩坐在她身后,特意把下巴仰成一個好看的角度。神神叨叨的樣子讓顧勝男看了就想轟出去,言語轟不出去,那就一把煎辣椒,連帶自己差點也被嗆出門。
這邊孟新杰嗓子啞的說不出話正獨自吃飯,徐招娣卻意外的坐在了他面前,嘰里咕嚕一大串為自己之前放的狠話道歉,好聲好氣的請求幫忙,有一個對芬蘭開放的外單,她希望孟新杰能做臨時翻譯幫她拿下這一單。天有不測風云人有生病感冒,偶爾還有話說多了嗓子啞掉的毛病。他想幫暫時幫不上,可徐招娣怎么會信,以為孟新杰小氣記仇不愿幫她,提包就走。
路晉的午飯好了,今天吃銀鱈魚佐玫瑰花漿,顧勝男一邊上菜一遍夸路晉的玫瑰花真是新鮮,絲毫瞧不見路晉深沉的眉間。
結賬時顧勝男啃著根糖葫蘆邊啃邊念賬單,見路晉盯著就讓給他嘗嘗,結果糖渣沾在唇角渾然不覺,顧勝男挑起他下巴仔細給他擦拭,距離近的呼吸可得。呼吸著對方的呼吸,路晉滿腦子只有孟新杰給他講的變被動為主動,借口找的都欠考慮,說顧勝男頭發上也有糖渣,照貓畫虎也給她擦,擦得認真也離得更近,于是顧勝男跑了。
轉天的飯后才藝顧勝男為他彈奏古箏,簽單時竟找不著筆,找到了又高的夠不到,路晉在他身后用大衣包裹著他幫著取,顧勝男則少女心泛濫,又跑了躲起來。路晉笑了笑,從墻上拿下來顧勝男釘在那里的簡歷,走了。
簽單子變得越來越難,一單算錯了要免單,一單撒了油漬要賠償,做飯還債的進度眼看即將百分百,顧勝男一次次將他推回。債一時半會還不清,不過顧勝男每日心情都不錯,最后直接把還債進度打回零,徹底掉進愛情漩渦。
路晉在顧勝男家里待得時間也越來越長,兩人相處起來親密愉快。
酒店的收購也談妥,一切都甜甜蜜蜜順風順水。這天顧勝男淹沒在菜市場挑選食材,有人打電話給她,原來是簡歷有了回應,有家酒店有意聘用,這是件好事,可顧勝男拒絕了,理由是要做飯。
“承德里”的家里陸續收到大大小小許多快遞,房間逐漸布置的更精致,添置了許多雙人份的用品,溫馨舒適。而黎曼的電話路晉卻很少接。
芬蘭商人就在對面,徐招娣的在翻譯軟件上瘋狂打字,緊張又焦急。而芬蘭人覺得不被尊重很憤怒,對著翻譯軟件罵完就走,徐招娣焦急萬分卻語言不通,連解釋挽留的機會都沒有,就這么無可奈何放任大客戶溜走。孟新杰卻突然現身,一口流利的芬蘭語留住了對方。
黎曼打不通路晉的電話,找到了孟新杰,第一句沉沉的就問路晉身邊的顧勝男是誰。
此時正辛苦為路晉做飯的顧勝男忙碌又開心,而設計師老舅忽然登門拜訪,看到房里全是路晉的東西,大有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思,言語間噙著質問的語氣。
老舅叫高全安,自詡是一名高級服裝設計師,帶著一副拿下全球訂單量的驕傲坐在了沙發上,廚房里顧勝男一看他坐在路晉的毯子上沖出來就奪過,老舅隨手拿本書,顧勝男刀尖直指他喝令放下,老舅什么不讓碰就什么都要碰,晃路晉的杯子讀路晉的書,儼然是過慣了安分日子,開始在顧勝男的刀尖舔血加作死。要沒點死皮賴臉的本事,顧勝男大概早把他從窗外扔出去了。
路晉買醬油回來,經過這些日子,他熟念的和鄰居街坊打招呼,心情愉快輕松。結果回來就和老舅隔桌相對,大眼瞪小眼,大叔瞪老舅,奇怪的對峙定格不動,大度的姿態小氣的比誰更贏得顧勝男青睞,莫名其妙。
一頓飯吃下來老舅全程電燈泡亮的發光,顧勝男路晉絲毫瞧不見他,你喂我我喂你親昵無比,氣的老舅出門就像徐招娣抱怨,徐招娣隨意附和幾句掛了電話,老舅此刻估計更氣了。
天色暗沉下來,路晉倒在沙發上小憩,蓋著顧勝男早晨為她誓死保衛的專用毯子,五官舒展呼吸勻稱,顧勝男看著看著不由自主就靠近,拿著手機拍下難得這樣放松的路晉。快門聲響,路晉一動,顧勝男一驚,身體摔下去連帶著嘴唇也挨在一起,兩秒呆愣過后兩人具是胡謅,一個趕忙告辭,一個說是被毯子絆倒的。
酒店1123房,孟新杰為黎曼開門,她誰也沒通知就悄悄回國了,此刻正審視著路晉的房間,床頭一柄裝盒收好的勺子,勺柄上刻著顧字,地上有張簡歷,寫著顧勝男的名字附帶她微笑的照片。
酒店里,攥著糖葫蘆的路晉就這樣被殺了個措手不及,黎曼一直是他優秀的合作伙伴,一直在工作上對他受助良多。幾年前還是路晉秘書的黎曼就面對過一次選擇,路晉在當時的女友和黎曼之間果斷的選擇她,工作做不好公司吃虧,女朋友卻隨時能換,黎曼欣賞這樣的路晉,理性且不畏。如今作為好友,黎曼悄無聲息的提醒路晉這里不屬于他,他的歸屬在瑞士,這只是一次小小的出差而已,并為他定好了去卓州的機票。
顧勝男的可愛俏皮、害羞直率、一樁樁一件件走馬燈一般在腦海,要和這一切說道別了,而電話里顧勝男還在操心他待會要吃什么,可真是讓人不知如何說離別。
路晉最終還是把顧勝男約出來,請她吃明蝦,顧勝男歡歡喜喜的邊吃邊嘟囔這不是明蝦是虎蝦,吐槽分不清食材這家店不如倒閉,路晉摩挲著顧勝男送的琥珀核桃,知道他不喜歡甜還少放了糖。原本在心里打過無數遍草稿的道別現下變得這樣難說,路晉還是板著一顆心硬邦邦的說從此互不相欠,他不會來了,她也不用做飯還債了。
顧勝男親自為他做的琥珀核桃送出去了,可她并不高興,以前路晉吃她做的東西她看著就高興,現在不了。
“承德里”的樓道里家門前,路晉特地安的聲控水晶燈一明一滅忽閃忽閃,小孩子盯著看半天還以為是有什么人被困發出的求救信號,上前一看才知道原來是顧勝男在用門夾核桃,給路晉的核桃就是這么一顆一顆夾好的,路晉就要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夾核桃懷念些什么,況且追憶向來沒用,除了酸酸的委屈讓人不舒服,什么東西也換不回來。
畫面一會亮一會暗,一個女人坐在那里晃悠著門,本來就夠詭異的,結果夾著夾著鄰居老大爺好心問她怎么了,委屈憋在心里沒人知道也就算了,最怕別人問起,問的顧勝男再也忍不住,酸楚一下攀上雙眼,大聲的哭號起來。
昏昏沉沉到天明,還好,這一夜她沒有失眠。心情不好的顧勝男愛做的就是殺進菜市場和人砍價,打住一天的功夫和耐心,菜市場女老板看她黑著臉來心里都哆嗦,眼神也躲躲閃閃。
砍完價發現一切并沒有好轉,再回到這個家里,路晉的影子處處都是,水杯和毯子還在,書與那只叫路小龜毛的烏龜還在,最據代表性的人卻不在。他把這些東西全都丟出去,眼不見為凈,電視卻懂得她心思一般,播著不是失戀就是愛戀的節目。
下樓被狗吠,拖鞋沾口香糖,倒霉的事情好像隨著路晉的離去紛至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