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嶷將老鮑的尸體放置妥當,撿起地上滴著血水的劍,殺氣騰騰地往前走去。李崍看見李嶷滿眼的殺氣,嚇得連連后退,只敢大聲命揭碩人殺了李嶷。揭碩人一窩蜂涌上去,可還是無法戰神已經被仇恨失了心智的李嶷。李嶷跌跌撞撞朝李崍走去,可卻因為體力不支、身受重傷而差點跌倒。
李崍見李嶷沒了力氣,便小人得志般走上前。他將利劍砍向李嶷,可卻還是被他擋下。李嶷憤而向前,最后因為體力不支被李崍踢飛,昏死過去。李崍以為勝局已定,便大笑著上前。可就在他舉起利劍的時候,一只箭飛一般劃過他的脖子。崔琳不管不顧地朝李嶷奔去,試圖將他喚醒。或許是聽到了崔琳的呼喊,李嶷緩緩睜開了眼睛,可只一會兒,就又閉上了眼睛。
那日在篝火旁載歌載舞,憧憬著太平之后一起到牢蘭關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老鮑和兄弟們的那些笑容,卻在此時變得猶如一根銀針,狠狠扎進李嶷的心,讓他痛苦萬分,幾乎無法呼吸。李嶷從噩夢中醒來,狠狠突出一口血來。崔琳心疼萬分,輕輕拍打李嶷的背,緊緊握著他冰冷的手。
而謝長耳也十分內疚,恨自己為何不再快一些。若是再快一些,也許老鮑他們就不會死。一想到這里,謝長耳就覺得心痛萬分。桃子見狀,連忙上前勸慰,將他一把攬在懷中安慰。
夜里,李嶷突然醒來,他撐著病體走到崔琳身旁,輕輕吻了她的手。隨后,李嶷不舍地輕撫崔琳的臉,在夜深人靜之時悄悄離開了。他坐在寺廟前,輕輕端起茶杯,望著杯中清澈的茶,他的手卻止不住的抖動。他不禁想起,老鮑那爽朗的笑聲,那拿著大餅狼吞虎咽的模樣,那在他面對喋喋不休的模樣,還有那戰事平息之后一起相聚的約定。
長久的傷痛在此刻噴涌而出,匯聚成猩紅的鮮血,從李嶷嘴中吐出。他抬眼,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崔琳坐在李嶷身旁勸慰他,只有好好活下去,才能救更多的人。她抱住李嶷,忍住悲傷,輕輕撫摸著他的手。
那日之后,新皇便整夜整夜輾轉難眠,總是感覺身上疼得厲害,好像有人會突然沖出來刺殺他一樣。如今,只剩下李嶷一個皇子,無論如何他都是太子。可新皇卻轉移話題,甚至為李俊和李崍開脫,稱他們定是被揭碩人下了什么藥,才做出如此之事。裴獻頭疼不已,稱李俊和李崍犯的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如今以皇子規格下葬他們,已經是寬宏大量,當務之急還是要立李嶷為太子。
新皇心中有些惱怒,可又無話反駁。不過,他卻打算立崔琳為太子妃。顧相聽后一驚,直言崔倚如今勢大,若讓崔琳為太子妃,恐怕將來會外戚干政。裴獻想要反駁,可昏庸的新皇卻聽信顧相的話,加之他一向擔心崔家軍,如此更不會再提崔琳為太子妃一事。
見李嶷日日消沉,崔琳便打算為他量體做一件衣裳。李嶷不禁想,以前都是自己主動抱崔琳,她好像從未主動抱過自己。聽到這話,崔琳便從后面輕輕抱住李嶷。隨后,崔琳還要給李嶷變一個戲法,借此將那支簪子放到他身上以保他平安。可李嶷卻察覺到崔琳的小動作,他也悄悄將娘親的那個珠子放到崔琳身上。兩人終于冰釋前嫌,緊緊抱在一起。
李嶷在崔琳的陪伴下去青云觀找蕭氏,想要和她商量立儲一事。蕭氏一向明事理,她知曉眼下的局勢,李嶷不得不為太子。她不禁想起多年前,自己明明不愿意成為自己太子妃,可卻還是要假裝歡歡喜喜地住進東宮。人生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情,倒不如活下當下,順勢而為,只盼落子無悔。聽了蕭氏的話,李嶷心中的石頭這才稍稍落下。
隨后,韓將軍也將太孫送到青云觀,母子倆終于得以見面。之后,韓將軍特意去拜見了李嶷,感激他對太孫和蕭氏的照拂。看到韓將軍如此器宇軒昂,忠心耿耿,崔琳心中不禁生氣敬佩之情。李嶷卻百感交集,曾經,他也想象著自己能夠馳騁牢蘭關,讓敵人聽到自己的名字就聞風喪膽,可如今走到這里,終是有太多不得已。
李嶷和崔琳都想天下太平,百姓不再流離失所,文官清廉,武官不懼死,所有人都能過上好日子。如今,既然無人擔當,那李嶷都要主動站出,肩負這個重任。聽到這話,崔琳不禁感到欣慰。回到京城,李嶷便名正言順成為大裕太子。新皇卻頭疼不已,可眼下他別無他法,只能思慮著選一個合適的太子妃。皇后趁機提議,或許可以看看顧相家的千金。
這日上朝,便有大臣進言,要從世家大族中為太子廣選良媛。李嶷連忙出言,稱如今戰亂未平,天下初定,不應在此時廣選良媛,驚擾民間。新皇很是贊成李嶷的說法,可他還是堅持,要立顧相家的女兒為太子妃。顧相佯裝惶恐,忙上前拒絕。裴獻也急不可耐,上前舉薦崔琳為太子妃。最后,大臣們吵得不可開交,此事不了了之。
如今,李嶷既已成了太子,想必崔琳將來也會成為太子妃。蕭氏感嘆于兩人的情意,卻又為崔琳感到有些可惜。世人只知太子為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世人亦只知太子妃為儲后,內命婦中,自皇后之下最為貴重,可哪有人知道太子妃的萬般難處。太子妃的身份,是榮耀,也是禁錮。
李嶷把和崔琳經歷的所有事情,都一一畫了下來,還在后面留了很多頁空白,就等將來兩人一起畫。這一生很長,他們會遇到很多有趣的事情,畫完一冊再畫下一冊,等將來老了,就一頁一頁地翻看。
裴獻急急忙忙找到崔倚,將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一一告知,勸說他早日解散崔家軍,如此,崔琳才有可能成為太子妃。崔倚和崔琳都知曉,不管崔琳做不做太子妃,這崔家軍遲早要被朝堂解散的,只是與崔家軍出生入死這么多年,終究是有些不舍的。崔琳也建議父親,不如趁此機會回到營州,于崔家于朝堂都是有利無害的,而自己就留在京城,一方面不惹外人忌憚崔家,一方面在一旁幫襯李嶷。
為了不惹李嶷嫌惡,顧婉娘特意找到他,稱自己不愿他為難,若新皇當真堅持立自己為太子妃,自己愿意削發為尼。李嶷勸慰顧婉娘,這件事情與她無關,況且無論發生什么事情,自己和崔琳都不會產生嫌隙,相互猜忌。聽到這話,顧婉娘微微一愣,可還是保持著大家閨秀的端莊自持。回去之后,顧婉娘便與父親商討此事。兩人不謀而合,都想暗中設計拆散李嶷和崔琳。
崔琳打開房門,就發現李嶷大咧咧躺在自己床上。李嶷拉著崔琳的手,暢想著以后要與她生一堆孩子。兩人正玩鬧,新皇卻突然命人來喚李嶷。李嶷輕輕親了崔琳一口,隨后不情不愿地走出去。大殿之上,揭碩人加里被人帶了上來,稱要取崔倚首級。
揭碩人加里誣陷崔倚,稱他與揭碩達成了合作,白水關一戰其實是因為他突然毀約所以才輸。一旁的裴獻氣得不行,指著加里的腦袋就質問他,當初為何不當面揭發。加里竟拍起新皇的馬屁,稱自己當時不知新皇如此寬宏大量,如今也才知曉崔倚所做之事并非新皇授意,而是他自作主張。
新皇對這番說辭很是滿意。裴獻趕忙站出來提醒新皇,崔倚乃是大裕的大將軍,豈能輕信外人空穴來風的話。誰料另一個大臣竟反駁裴獻,稱崔倚野心彰顯,加里也說得明明白白。裴獻又氣又急,與那大臣據理力爭。可他沒有料到,對方早就有備而來,誣陷崔倚的話說得頭頭是道,滴水不漏。
李嶷頭疼不已,上前盤問加里,他既然說崔倚勾結揭碩,那具體是如何勾結,他們約定當日又說了什么,就算真如他所言,他又如何得知,既又得知,崔倚又為何不殺了他滅口。加里一一解釋,還提到了柳承鋒。隨后,新皇召柳承鋒進來對峙。柳承鋒狼子野心,竟將謊話說得天衣無縫,甚至還反咬李嶷一口,稱他不相信自己的話,無非就是因為一己之私。
裴獻焦急如焚,提醒新皇,那日兩王之亂中,崔倚可是及時趕到救了圣駕。可他的話還未說完,柳承鋒就言辭激動地說,若不是與揭碩合謀,崔倚又如何能夠那么及時趕到。新皇本就不悅崔倚,如今有理由將他抓回來審問,他自然是高興的。
如今,崔家軍若想平安無恙,還得及時趕回營州。不等李嶷回來,崔琳就趕緊給父親去信。李嶷實在擔心崔琳安危,便趁夜偷偷來到她的房間。得知崔琳早就安排好了護衛,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可隨后,大理寺走水的消息便傳了來。如今加里遇害,柳承鋒受傷,新皇更加咬定,崔倚就是要殺人滅口。隨后,新皇趕緊命裴獻去追回崔倚。裴獻震驚不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李嶷知曉裴獻為難,便提議讓裴源去追。
一個大臣突然站出來,稱要格外注意崔琳。李嶷皺起眉頭,稱自己剛剛就在崔琳房中,所以她自然沒有任何嫌疑。新皇氣得大發雷霆,指著李嶷的鼻子大罵他們恬不知恥。李嶷冷冷回答,稱是自己偷偷翻窗進去的。新皇更為惱火,扶著龍椅大口大口喘氣。李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稱自己堅持娶崔琳為妻,她是自己唯一認的太子妃。
新皇氣得頭疼,稱李嶷最好殺了自己他來稱帝。裴獻趕緊勸說李嶷,不管是太子還是兒子,都不可如此惹父親不快。李嶷無奈,只能跪下。最后,新皇接受顧相的建議,命李嶷親自去追回崔倚,將事情調查清楚。趁李嶷不在京中,新皇與顧相一合謀,打算生米煮成熟飯,先封顧婉娘為良娣,待李嶷回來,就趕緊抬她為太子妃。
這邊,崔琳心中焦急不已。若此番李嶷領父親回京,那恐怕也是兇多吉少,若父親已然回了營州,那便是坐實了通敵叛國之罪,日后免不了戰爭。她也不知,父親會如何選。幾日之后,崔倚跟著李嶷還是回京了。將崔倚送到府宅之后,李嶷便打算進宮復命,不料竟得知,新皇自作主張封了顧婉娘為良娣,日后還要抬她為太子妃。李嶷震驚不已,令他更為震驚的是,顧婉娘的侍女突然哭著找來,請求他去救救顧婉娘。據她所言,顧婉娘聽聞李嶷回京,就打發了下人,獨自在房間里自縊了。
顧婉娘畢竟與自己有些情分,李嶷不可能見死不救,只好親自去看看。顧婉娘佯裝通情達理,稱自己成為良娣屬實不是自愿,更不愿意他和崔琳因為自己而生嫌隙,所以干脆一了百了,不讓他為難。李嶷哪里有心思猜測顧婉娘的那些小計謀,便相信了她也是不得已成為了自己的良娣,以朋友的身份勸說她好好活下去。
大雨傾盆,李嶷跪在大殿之前,稱崔倚是無辜的。新皇氣得不行,不肯相見。李嶷很是不解,崔倚明明救過新皇的命,他怎么能迫害忠臣,行如此糊涂之事,又怎能如此為君。